第68章 少年留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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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航——!”
    林樂知皺著眉頭叫喊著,從睡夢中猛然醒來,坐起身撐著床邊,胸口不安的上下浮動著,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夢中的畫麵不停的在眼前播放著,一遍又一遍。
    夢中的季航滿身都是血,在眼睛徹底失去光亮前,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隻有自己在不停的叫喊著。
    林樂知慌亂的眼神快速的掃過,周圍的所有擺件。
    看著周圍不熟悉的事物,林樂知反倒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可隻有林樂知自己知道,胸口中那份不安的悸動還在持續著。
    口中一陣幹澀,林樂知翻身下床,走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冰涼的水灌入喉中,整個人才舒服了不少。
    深吐了一口氣,林樂知看向窗外的景色,天色已經蒙蒙亮了,還能聽到屋外飛鳥的鳴叫聲,悅耳動聽,心靈也有被滌蕩的舒心感。
    本以為能睡到日上三竿呢,現在倒是睡意全無了,反而異常的清醒,眸中流轉著一抹難以化開的悲傷。
    林樂知的眸色暗了暗,已經好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大概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才讓自己又想了起來。
    坐在凳子上,林樂知突然聞到了一陣清香,仔細尋去發現是桌上破衣中的四份信件。
    這清香好像在哪裏聞過?
    ‘咚咚咚——!’
    還不等林樂知徹底緩和下來,門口的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薑公子,薑公子你醒了嗎?”門外傳來了店小二的聲音。
    反正也不可能再睡著了,林樂知朝著門口的方向喊道:“醒了,有什麽事嗎?”
    “樓下有個人,說薑公子您找他們定了東西,卻不見你去取,看您留了這裏的位置,所以便親自登門拜訪了。”
    林樂知一臉懵圈,他怎麽不記得自己定過什麽東西,難道是薑憐安?
    可是薑憐安,應該此前並未住在這裏,不然店小二不會對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知道了,謝謝,我一會便下去。”
    帶著疑惑,林樂知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出了房門,剛好也遇上蕭以禍從房間中走出來,周圍沒有其他人,林樂知笑著打招呼道:“呦,蕭狐狸你怎麽也起這麽早,不多睡會?”
    不過蕭以禍卻全然沒有與林樂知開玩笑的意思,沉著臉色沒有接林樂知的茬,倒是讓林樂知有些不自在了。
    林樂知打趣道:“也對,都差點忘了,你的耳朵可靈的緊,好奇的話,一起下去看看?”
    “好。”
    林樂知拋出了橄欖枝,蕭以禍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下樓的時候,林樂知閑話道:“清川還沒醒嗎?”
    蕭以禍淡淡回應道:“他一向起的晚些。”
    來到樓下,看到了一副商人打扮的人,在樓下的大堂裏坐著。
    看到林樂知他們從樓上下來,來人有些著急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行過禮後難掩臉上詫異和為難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問道:“在下張平之,不知你們哪位是薑公子啊?”
    “我是。”林樂知眸中升起了一抹揣測之色,直言道:“你說是我從你們那訂的東西,卻不認得我?”
    “實在是抱歉,來我這訂東西的人隻說了自己的名字和所在地,並不是公子這般模樣,個子嘛。”來人就地比劃了一下,“那個人,差不多就到公子你肩膀的位置吧,總用頭發遮著一隻眼睛,手裏拿著一根竹竿。”
    林樂知微微一怔,與蕭以禍對視了一眼,而後看向來人伸出手笑著說道:“我知道是誰了,東西呢?”
    來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笑著說道:“那東西我一個人實在是搬不動,還得勞煩公子隨我走一趟了。”
    因為是清晨,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在來人的帶領下,很快就走到了地方。
    牌匾上寫著大大的張記棺材鋪。
    張掌櫃的,很熱情的將二人招待進了棺材鋪,走到一處白布前,將覆蓋在上麵的白布掀了開來,是一個做工十分精致的棺木,紋理也很特別,與其他的棺木不同,紋理有的地方通直,有的地方彎曲。
    比旁邊擺放的棺木都要小上一圈。
    張掌櫃摸上棺材,眼神中流淌過一段回憶,緩緩道:“十多年前吧,我這裏進了一根不算大的榕樹木,榕樹木質鬆散,容易腐爛,不適合做棺材,我就想著做成冥器擺件,配合著棺材賣……”
    這天張掌櫃,正琢磨著要從哪裏下刀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進了自家的後院,張掌櫃以為是誰家剛死了人,許是棺材要的緊,就連忙回過頭去。
    卻沒有看見人影。
    “掌櫃的,麻煩您把這根榕樹木賣給我吧。”
    張掌櫃循聲望去,發現了跪在地上一小團的少年。
    “你要買我這根木頭,你買的起嗎?”張掌櫃的一臉懷疑道。
    不是張掌櫃看不起人,也不是吹,掌櫃的當久了,見過的人也不少,僅憑衣著打扮,有沒有錢看一眼就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該少年穿著一身破爛衣服,渾身髒汙,手中拿著一根竹竿,還像是有殘疾的樣子,哪裏像是買的起棺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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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您給我時間,我一定可以湊出錢的!”少年頑固的說道。
    “你買這根榕樹木,是打算買回去做什麽用啊?”
    聞言,少年抬起頭來,眼眶微紅道:“我想給我的朋友打一副棺材,他生前說過,他們那的人都喜歡榕樹,有凝聚在一起的感覺。”
    “這榕樹木做不得棺材的,極易腐爛,做了也是浪費錢,不值當的。”
    張掌櫃輕歎了一口氣,好心勸道:“這眼下到處都死人,要不你買張草席也行,幾文錢就能買,我再送你些冥紙什麽的,不一定非要用棺材,反正人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這年頭能入土為安都算不多了。”
    張掌櫃自己的大兒子又何嚐不是死在了戰場上,連屍骨都沒有回來。
    打了一輩子棺材,自己的兒子都用不上,棺材裏都是空的,裏麵隻放了些,大兒子生前最喜歡的一些小玩意。
    少年緊抿了下嘴唇,依舊不肯放棄的說道:“這根木材多少錢,我湊齊買下來,您店裏若是缺人手,我可以來幫忙!”
    “你這樣的能幫我什麽忙啊,怕不是添亂。”
    “求…求你了!!”
    少年在地上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磕的張掌櫃心裏一陣於心不忍,連忙蹲下身子阻止了少年,算是妥協的口吻說道:“你再回去考慮考慮,這根木材我先給你留著,若幾天後你還想要,再來找我。”
    少年的眸中閃過了希冀的光,苦澀的臉上滑過了一絲笑容,當即說道:“那要多少錢呢?”
    張掌櫃把少年從地上扶了起來,也不算扼少年,如實的說道:“我這根木材,光是買就花了我十兩銀子。”
    聽到十兩銀子,少年一臉的無措,攥緊了自己身側的衣角,對於他而言,十兩銀子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你想要打成棺材,這做工的費用也不少錢,看你誠心要,這做工錢我可以給你免了,就收你十兩,不過分吧。”
    看少年站在地上不說話,張掌櫃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所以啊,你還是再回去考慮考慮吧。”
    “好,謝謝張掌櫃,我會好好考慮的。”
    少年垂頭喪氣的走了,不過沒出三日,少年便又回來了,張掌櫃也照約定並沒有將這榕樹木切割,作為他用。
    不過,少年還是出不起錢,跪在張掌櫃的麵前說道:“我沒錢,但是我會用盡我的一生,一定把這十兩銀子給您。”
    良久,張掌櫃的妥協了,答應了少年。
    畢竟做工費是白送的,張掌櫃便不可能倒貼錢找其他的木工了,隻能親手做,還對著少年說:“這榕樹木就給你了,但是這棺材你要來跟我一起做,還有啊,說話算數,那十兩銀子,一分都不能少我的。”
    “好,我一定分文不少的都給您!”
    不知道是不是年齡大了,張掌櫃竟說著說著,鼻頭一酸,眼中的淚水也滑落了下來,怕叫人看笑話,張掌櫃借助轉身的功夫,拭去了眼角湧出的淚花。
    “這棺材,還是我跟他一起打的,雖然他不會,但是學的卻很快做事也麻利,一點就通,我有時候累了小睡上一會,醒來發現他還在那做工,做的非常認真。”
    “即便他從未提起過那個人,也從未說過自己的姓名,隻知道他的左眼有殘疾,我也沒問,畢竟這亂世能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我能看出,他真的很在意逝去的那個人。”
    “棺材打完後,我提出可雇傭他長期做工,但他卻拒絕了。”
    “不過,他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來送錢,見棺材鋪裏忙的厲害,他也會出手幫忙,但從不說要留在棺材鋪這種話,我給他工錢他也不收。”
    張掌櫃看著棺木出神,一臉感慨的說道:“這不,這棺材在這一放,就放到現在了……”
    “那他既然找你取東西,可是他攢夠錢了?”林樂知開口問道。
    張掌櫃卻看著棺材搖了搖頭,而後看向林樂知說道:“其實,他花了十年也隻湊出了不足七兩銀子。”
    “本來我想說七兩就七兩吧,畢竟這榕木是極難保存的,我單是養護它也費了不少銀子,趁這木材還好好的,能用得上,才不枉費付出的心血。”
    張掌櫃眼含擔憂之色的說道:“不過五天前的晚上,他突然趕來找我,說要來兌現諾言了,手裏正拿著三兩銀子,還告訴我他現在住在那間水雲客棧裏,說自己姓薑,等過些時候,就會來我這取走這副榕木棺材,說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走前還說了一句,一直以來謝謝我。”
    說著,張掌櫃從懷中拿出了那三兩銀子,擔憂道:“我擔心他是做了什麽事,這錢來路不正,所以便一直留在了身上,想等他回來便把這錢還給他,棺材也給他,可是……他這一走就沒回來過,我這便想著去那間客棧看看。”
    這三兩錢,正是蕭以禍五天前在窄巷中給的,隨手一拿,蕭以禍並未仔細看是多少。
    林樂知這才明白,為何那日在廢宅中,石鵬倒出自己的所有積蓄,也不見蕭以禍給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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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樂知就是從那會開始懷疑石鵬的。
    原本林樂知以為,石鵬是拿那些錢,買了冥幣。
    張掌櫃有些慌張的說道:“這才遇到了兩位公子,莫非這錢是……”
    “這錢並非來路不正,張掌櫃放心收下便是,這棺材之後我會派人來取的。”蕭以禍開口說道。
    聽到這錢並非來路不正,張掌櫃的臉上才放鬆了些,低聲呢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那他人呢,為何不見他?”張掌櫃一臉期許的目光問道。
    林樂知與蕭以禍對視了一眼,而後林樂知看向張掌櫃說道:“若張掌櫃想見他,可在今日未時到長灤縣的公堂。”
    “啊?不…不是說他沒事的嗎?”看著林樂知兩人的神情,張掌櫃隱隱察覺到有不對勁的地方,聲音也帶上了些顫抖。
    看著張掌櫃的投來的視線,林樂知也不忍瞞著,畢竟也瞞不住的。
    沉默了一會,林樂知看著張掌櫃身後的棺材,緩緩道:“他現在已經實現自己的心願,去見自己想見之人了。”
    聞之,張掌櫃踉蹌了幾步,林樂知連忙上前扶住了張掌櫃。
    一瞬間,久經世事的張掌櫃,仿佛又蒼老了幾歲,神情恍惚道:“我沒事,謝謝薑公子,想必……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是最好的,多謝兩位公子告知於我。”
    與張掌櫃定好了來取棺材的時間,兩人便離開了張記棺材鋪。
    沒走幾步,背後傳來了張掌櫃的聲音。
    “兩位公子麻煩等一下。”
    循聲,二人回過頭去,卻看見張掌櫃拿著一張紙,一隻筆喘著粗氣跑了出來,筆上蘸著墨。
    “麻煩兩位公子可不可以告訴我,他與他朋友的名字。”許是覺得麻煩了別人,張掌櫃的神情有些局促。
    張掌櫃也是性情中人,石鵬從來不說,他也沒去打聽過,更沒有問過石鵬。
    “沒問題。”
    說著,林樂知接過了紙筆,不過林樂知怕暴露自己不會用毛筆,順手遞給了蕭以禍,沒說話,隻是遞了個眼神。
    蕭以禍也沒拒絕,接過了紙筆,在紙上留下了俊秀又不失磅礴的兩個名字。
    ‘石鵬’。
    ‘曹安’。
    寫完後,蕭以禍指著石鵬的名字,告訴了張掌櫃他就是那位少年。
    待林樂知和蕭以禍離開了之後,張掌櫃站在棺材鋪門口,看著石鵬的名字,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人來光顧生意,才將那張紙好好的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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