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棧的路上，河岸旁，早市上的各種早飯攤子已經支起來了，林樂知走路的速度也不自覺得慢了下來，眼睛都快拔不出來了。
    有包子，有糕點糖餅，還有熱騰騰的麵。
    放眼望去眼花繚亂的，看的林樂知的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這幾日在外麵風餐露宿的，還沒有吃飽的時候，香噴噴的早飯味，勾的林樂知的肚子咕咕直叫。
    正在思考著吃些什麽的時候，林樂知發現蕭以禍的視線，落在了那晚吃過的那家餛飩攤上。
    目光靜幽深邃，流露出一抹難解的情緒，像是透過餛飩攤在看其他的事物。
    “你還想吃那個？”林樂知突然出聲說道。
    不等蕭以禍開口說話，林樂知拉住蕭以禍的手腕，往餛飩攤的方向走去，自顧自的說道：“剛好我也想吃了，走吧，我請你。”
    其實以自己王爺的身份，蕭以禍應該拒絕的，現在也不用在薑憐安麵前演戲，但卻鬼使神差的沒有掙脫開來。
    這次林樂知也沒有再耍蕭以禍的意思，特意選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老板，來兩碗餛飩——！”林樂知想了想好像兩碗不夠，又笑著補充道：“不，老板，我們要四碗！”
    “好嘞——！”
    熱騰騰的餛飩很快就出鍋了，林樂知俯身到碗前，猛吸了一大口，光是聞著就有極大的幸福感。
    一口下去，鮮香爆汁，滿口留香。
    美哉！美矣！
    林樂知好像那個餓鬼纏身，兩大碗餛飩很快就見了底。
    反觀蕭以禍，吃的卻非常的幹淨優雅，加之晨光打在蕭以禍的身上，連碗裏的餛飩都顯得貴氣了不少。
    林樂知忍不住吐槽道：“你吃的也太慢了吧。”
    “是你吃的太快了。”
    “你突然沉默寡言的，我還真不習慣了，在想什麽呢？”
    被林樂知一下子點破了心中的想法，蕭以禍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沉默了片刻後，蕭以禍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定睛看向林樂知，沒有半分玩笑之意的詢問道：“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
    “你是擔心流民的事？”
    蕭以禍沉著眸色，點了點頭。
    蕭以禍自小便在宮中，雖不受父皇寵愛，但也是名副其實的王爺，想來民間這樣司空見慣的事情，對他而言應該產生了不小的衝擊。
    見林樂知做沉思狀，原以為他會思考很久，但卻很快便給出了答案。
    “你當下所做並沒有錯，但也隻能解他們當下之憂，並非永久之策，一旦他日你離開了此地，便又會恢複如前。”林樂知頓了頓接著道：“你所擔心的，是不是正是這點。”
    蕭以禍的眼中滑過了一抹驚詫和讚賞之色。
    他與薑憐安相交的時間並不長，但他卻總能輕而易舉的洞悉自己內心的想法。
    可薑憐安對他來說，卻像一個謎一樣，捉摸不透。
    “你確定樂知兄是真的失憶了嗎？”清川的話，還猶在耳旁。
    現在蕭以禍也不敢輕易確定，眼前的薑憐安是否失憶了，可若沒失憶的話，為何能做到與自己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處。
    沉默了一會，蕭以禍再度點了點頭。
    “以你的身份，能做很多常人所不能及之事，也隻有你能做到，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想真正解決他們的困境，就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該如何做？”
    “不難。”林樂知將麵前的碗，移了開來，借助碗底的熱氣所形成的水汽，在桌子上寫下了一個字。
    “雖然其他地方一時還難以做到，但最起碼在這臨南一帶，你可護他們平安。”
    蕭以禍定睛看去，那個字深深的映在了蕭以禍的眸中，掀起了一陣波動。
    ‘無’字。
    要想讓流民不為身份所困，首先要做的，就是讓他們跟北齊百姓一樣，以同等的身份，生活在陽光之下。
    看罷，蕭以禍收回了視線，抬起頭來看向林樂知問道：“你打算何時離開？”
    林樂知一邊在自己的身上翻著，一邊很是平淡的口吻說道：“等今天下午的案子一了結，明日我便打算離開了。”
    “憐安，接下來你準備去哪？”
    “還沒想過，大概哪裏有案子，我就去哪。”
    蕭以禍的眸色沉了沉，並沒有要挽留的意思，也沒有上次那般情緒激動，緩緩開口道：“那今晚我們再一起吃頓飯吧，說好的。”
    聞言，林樂知的眼睛亮了起來，不再翻自己的衣服，而是看向蕭以禍一臉讚同的說道：“吃飯可以，不過……吃飯的地方能不能我來選。”
    蕭以禍笑了笑答應道：“當然可以。”
    得到蕭以禍的承諾，林樂知又嘿嘿笑了幾聲，嘴角扯起了一抹計上心來的壞笑，厚著臉皮提要求道：“還有這頓早餐，能不能也算是你請我的？”
    “來時，你不是說請我的嗎，怎麽又變成我請了？”
    林樂知將視線移到了旁邊的河麵上，有些尷尬的笑著說道：“這…這不是情況有變，等有機會，我一定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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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樂知拿過一旁吃空的碗，即便不看，也準確無誤的將碗底扣在那個字上，理不直氣也壯的說道：“再說了，我這不是還幫你想主意，這一頓飯錢還不夠抵的嗎？做人可不能太小……”
    “好，我等你。”
    林樂知愣是把“氣”字咽回了肚子裏，反正吹牛皮又不要錢，林樂知非常爽快的笑著說道：“一言為定，到時候別說一碗餛飩，你想吃啥我都給你買。”
    “好。”
    回到客棧，清川和柳雲赫也已經醒過來了，人坐在客棧樓下的大堂裏，就連楊翰采也到了，桌子上還放著一個精美的木製手提箱。
    看到蕭以禍回來，柳雲赫第一時間檢查了蕭以禍的身上有沒有受傷，確認沒事之後，臉上的焦急之色，才消下去些，一臉關切的問道：“公子，你怎麽這麽早就出門了？”
    “跟憐安去外麵的小攤上，吃了頓早飯。”
    聞言，在場的人都難掩震驚之色，隻有店小二不明所以。
    “公子，你吃完身體沒事嗎？”
    林樂知在一旁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出言打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公子是偷跑出去的奶娃子呢，這麽大個人，出門吃點自己愛吃的東西，能出什麽事。”
    柳雲赫不服氣的追過來，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子發出了難以承受的吱嘎聲，茶杯中的茶水都拍灑了出來。
    還好清川先一步，把自己的茶杯端了起來，才免受災難。
    店小二站在一旁一臉擔憂的看著桌子，不懂他們為什麽因為一頓早餐吵起來。
    “我家公子身子金貴，你當都是你啊，一看就一肚子壞水，吃了當然不會有事。”
    “是嗎？”
    “廢話，我家公子向來身子差，怎麽能隨便吃外麵的東西，出了事，你負責的起嗎？”
    林樂知點了點頭，有理有據且一臉從容的說道：“既然你家公子身子這麽孱弱，你怎麽不早起陪著啊，你個小屁孩自己賴床不起，怎麽還能怪到別人的頭上。”
    “哦~”林樂知看向蕭以禍，笑著說道：“看來還是你太縱容了。”
    “你……你叫誰小……！”
    林樂知不給柳雲赫說話的機會，接著故意調侃道：“誰生氣就是誰，你對我有不滿，可以直說，不用拿吃飯這種借口。”
    柳雲赫被林樂知懟到無言，說不出來話，隻好把氣都撒在了桌子身上。
    這一掌下去，都仿佛聽到桌子的慘叫聲了。
    楊翰采悄咪咪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換了個位置站著，還不忘把桌子上的木製手提箱拿走。
    “哎呦，幾位公子息怒啊，我們這桌子可不便宜啊。”店小二連忙過來檢查桌子，檢查桌子有沒有出問題。
    “雲赫別鬧了，是我想吃，才拉著憐安一起去的。”蕭以禍出聲製止道。
    林樂知對著柳雲赫微微聳了聳肩。
    蕭以禍都出聲製止了，柳雲赫沒轍，也隻能賭氣坐到了一旁，時不時朝林樂知投來一道不服氣的視線。
    奈何林樂知根本不看他，就更氣了。
    蕭以禍看向楊翰采問道：“未時才升堂，怎麽楊知府這麽早就來了？”
    聞言，楊翰采連忙端正好身子，恭敬的回禮道：“回公子，昨晚段宏誌和梁高成都招了，不過，下官今天一早調閱了長灤縣的用人記錄，並未發現二當家的記錄，我覺得此事有疑，所以便想著趕緊過來說一聲。”
    “還有這個……”楊翰采把手中的木製手提箱打了開來，裏麵散出了醇香的酒味，夾雜著淡淡的桂花香。
    “公子你不是說，來此地是想喝此地的桂花釀，我便特意托人去準備了，這是長灤縣最上乘的桂花釀了。”
    看到酒，林樂知的眼睛亮了一下，喉結也不受控的上下滾動。
    蕭以禍沒錯過林樂知臉上一瞬的神情，開口說道：“有勞楊知府，有心了。”
    “哪裏哪裏，公子喝的舒心便是。”
    說完，蕭以禍便對柳雲赫施了個眼色，柳雲赫會色的站起身接了過去。
    “楊知府既然來了，我剛好也有一事，想同楊知府去縣衙商議，不知楊知府可有時間？”
    “有！當然有！幾位公子隨我來便是。”
    離開時，柳雲赫將桂花釀帶到了樓上，清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交到了店小二的手裏。
    “這是茶水和早飯的錢，不用找了。”
    店小二連忙擺手道：“公子，一頓早飯和茶點用不了這麽多錢。”
    清川笑著說道：“拿著吧，會有用的。”
    待柳雲赫從樓上下來，也跟著出了店門後，店小二不明所以的去收桌子上的茶水，結果剛把桌上的茶水收起來，桌子就不堪重負的散掉了。
    店小二一臉驚恐之餘，呆滯的看向破散的桌子，再看向懷中抱著的茶壺茶碗，才勉強回了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還好這些茶具保住了。
    來到縣衙，楊翰采第一時間將涉及本案的所有記錄都呈了上來，交由蕭以禍等人一同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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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本案一開始的查案手記，林樂知從一堆資料裏拿了出來，是關於牙人莊采辦大量冥幣的查案記錄。
    林樂知大概從頭到尾掃了一眼，上麵記了很多家棺材鋪，雖不知道州慶鎮有多少家棺材鋪，但林樂知大致掃了一眼，上麵並沒有張記棺材鋪。
    楊翰采將混在裏麵的衙門用人記錄拿了出來，遞給了蕭以禍，舉止恭謙有禮道：“王爺，請您過目。”
    有關劊子手的用人記錄並不多，本該二當家任職的那段時間，卻是空白的。
    二當家的上一任，寫著告老離任。
    蕭以禍大概看了一眼後，將手中的用人簿記遞給了林樂知。
    “凡是官府用人，都會留好名錄，確保身世清白可用，但關於二當家的名錄卻沒有，昨晚連夜提審了段、梁二人，這二人也都說不知情，王爺您說這當中會不會另有隱情。”
    林樂知看向楊翰采問道：“其他的劊子手，對他可有印象？”
    楊翰采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長灤縣隻是一處小地方，犯事者不多，在任職期間有一人就夠了。”
    “上一任真的是告老離任的嗎？”
    楊翰采又搖了搖頭，很是惋惜的說道：“昨天我也跟薑公子想到了一處，今早便派人去查探了，但是上一任的田老，在一個月前壽滿天年了。”
    一個月前，不正是嚴經義告老卸任，刑天棋接任到此地的時候？
    “可有驗過屍首？”
    “是想驗的，不過田老歸去的時候，他的兒女們都在一旁，皆可以作證，應該錯不了，況且這田老剛下葬月餘，開棺驗屍卻有不妥。”
    林樂知將手中的簿記放了下來，直言道：“既如此，我便再去走一趟吧。”
    “可需要我派些人手跟著薑公子？”
    “不用勞煩了，楊知府隻需告訴我田老的住處便可。”
    蕭以禍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說道：“憐安，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既然王爺身子不好，還是在這縣衙好好休息吧，我去去便回。”
    楊翰采連忙上前附和道：“王爺，我覺得薑公子說的甚對，王爺您不是說有要事要同我商量嗎？”
    蕭以禍保持著微笑站在原地，眼神裏卻沒什麽笑意的點了點頭。
    見此景，林樂知心裏可高興壞了，讓你裝！活該因此受限，自個受著吧。
    說著，林樂知眼眸一轉，視線落到在一旁百無聊賴的柳雲赫身上，幽幽的說道：“我看你在這也無聊，不如……小屁孩你陪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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