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墨中幽客誰人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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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聽蘭的神情微微一滯,呼吸也跟著停滯了片刻,握著扇柄的手緊了緊,眼睛看著牆上的畫,準確的說是看著畫中所題的字。
    “一個人的生活習慣是很難改變的,清川兄常年跟藥物打交道,所以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藥香味。”
    聞言,清川抬起的自己衣袖輕輕一嗅,眼波微微流轉,常年泡在藥材堆裏,清川確實不太在意這些。
    不過比起自己身上的藥香味,還是房間中大的蘭花香氣更甚一些。
    林樂知繼續說道:“起初在牙人莊,我聞到你的身上有股清香,所以後來在信紙上聞到時,並未過多在意,可過去了這麽多天,信上仍有著淡淡的蘭花香氣。”
    “沒記錯的話,趙媽媽親口所言,曾與嚴經義見過幾麵。”
    “若這信當真是從嚴經義的手中寄出來的,而信紙上又散發著淡淡的蘭花香氣,那除了嚴經義是死在春華樓這一個解釋外,應該沒有其他解釋了吧。”
    趙聽蘭的睫毛輕顫了一下,沉了一口氣後緩緩抬眸看向林樂知,嘴角含笑道:“薑詭探還真是讓人傷心,聽蘭以為薑詭探來這春華樓是來看我的,卻不曾想是來抓我的。”
    “欸……”林樂知連忙抬手否認道:“趙媽媽我可沒這麽說。”
    林樂知頓了頓,眼睛再度落在了眼前的蘭花畫作上,繼而說道:“我前麵有說過,蘭花不爭不搶,不求聞達隻煙霞,它們從不追求顯貴,默默的生長在山穀中,趙媽媽所做的不過是在這當中推了一把而已。”
    林樂知看向趙聽蘭冷靜的說道:“嚴經義的屍首上並未蘭花的清香,又怎麽會死在春華樓裏呢?”
    眼神中並沒有被拆穿的恐懼,反而整個人看起來更輕鬆了不少,出聲打趣道:“所以薑詭探是在詐我咯?”
    “倒也沒有,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聞言, 趙聽蘭莞爾一笑,站起身來走到那幅蘭花圖,透過那幅蘭花圖,細直的手指輕撫上當中的一片花瓣,神情好像在看一段塵封的過往。
    林樂知仔細看去,蘭花上有一朵花瓣,顏色特別深,仔細看的話花瓣的形狀也不太相似。
    趙聽蘭坦言道:“一個人藏在心裏這麽久,也確實很累。”
    說完,趙聽蘭看向林樂知,淡然道:“算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其實,薑詭探有一點說錯了。”
    “是嗎?願聞其詳。”林樂知笑著回應道。
    趙聽蘭看向林樂知手中的信件說道:“其實是那蘭花香並不是從紙上散發而出的,而是從墨中,在製作墨時,特意混入了從蘭花中提煉的精油,所以寫出來的字才會有蘭花的香氣,這畫中的題詩,用的也是此墨。”
    “這墨是刑莊主調製的,我也跟著用便從年輕時用到現在了,因為習慣了,在我眼中也就跟普通的墨,並無分別了。”
    趙聽蘭讚賞的目光看向林樂知說道:“沒想到,竟成了暴露自己的證據。”
    “也可能是天意吧,天意想讓我告訴你們當年的事情。”
    “所以,你與刑莊主早就相識了。”
    “不錯,我很幸運,在芳華之齡識得了刑莊主,若沒有刑莊主,便沒有今天的趙聽蘭了。”趙聽蘭垂眸笑了笑,仿佛自嘲般說道:“或許叫無蘭或者夢蘭也有可能。”
    “那時,不認命的我從春華樓多次逃跑,卻又一次又一次的經人牙子的手落入了刑家莊……”
    那會的牙人莊還叫刑家莊,刑家也並未在鎮上添置屋舍。
    刑莊主本名刑昊蒼與妻子杜葉彤,生有一子,其子名為刑天棋。
    因為一家人久居邊境之地,又常年來在兩國之間販賣人口,總是見不得光的,所以知道他們本名的人很少。
    而且刑莊主極少露麵,出現時頭上總是帶著一頂黑色的蒙麵帷帽,妻兒也很少出來與人見麵,所以見到最多也就稱呼一聲刑莊主。
    腰間總掛著一個玉石做的印章,印章的後端打了孔,所以攜帶起來十分方便。
    刑家莊的屋舍,與北齊有很大的不同,住人的屋舍被很多的木材架在空中,視覺看上去並不是太穩固。
    下麵種著不少蔬菜和花草。
    在趙聽蘭等待著春華樓的媽媽來領自己時,還是一心想要逃跑,雖然被爹娘所賣,可她不想就這樣認命。
    趙聽蘭很小就賣到了春華樓,一開始為了不餓肚子不挨打,在春華樓裏幹著端茶倒水的活。
    正因為這樣,所以趙聽蘭知道春華樓裏的各位姐姐們,都是以怎樣淒慘的模樣離世的。
    不被客人們打死,就是因病而死,好的也不過就是被贖身,去別人府上做小妾,終生困在籠子中,過完哀淒淒的一生。
    就算死,她也不想這樣過完一輩子。
    所以她前前後後逃了五次,當然每次都會被送回去,等待著她的不是挨餓就是挨打,還有那不見光的小黑屋。
    瘦弱的她,不停地在地上扭動著,被抓來的路上,趙聽蘭從路邊撿了一塊還算尖銳的石頭,藏在了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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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掙紮了,沒有用的。”
    刑莊主從屋外進來,好意提醒道,但在趙聽蘭聽來並不是如此,而是對她掙紮的一種嘲笑。
    刑莊主的聲音很好聽,有安慰人心的力量,若隻聽聲音斷然不會知道在做著這種買賣,更像是一位儒雅的公子。
    刑莊主進來後關上了門,慢悠悠的走到桌邊坐下,拿出紙筆,不知道在寫些什麽。
    “要你管,你們就隻會草菅人命,掙黑心的錢!”
    刑莊主笑了笑,遊刃有餘的透過帷帽的縫隙,一邊作畫一邊與趙聽蘭對話道:“你說的沒錯,但是你真正要怪的難道不應該是你的生身父母嗎?若他們不將你賣給春華樓,你如今又怎會這副模樣出現在這裏。”
    “我……”
    趙聽蘭發現刑莊主並未把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一邊保持著與刑莊主的對話,一邊用石頭割開手腕上的繩子。
    “是又怎麽樣,你們不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讓人惡心!”
    刑莊主也不否認,淡然道:“你要這麽說也沒錯,畢竟我們所做的也不是可以令人誇讚的事情。”
    “…………”
    見趙聽蘭不說話,刑莊主扭頭從桌上換了另一隻毛筆,一邊蘸墨一邊說道:“我聽春華樓裏的媽媽說,你的本名叫趙聽蘭,我很喜歡你的名字。”
    “我也挺喜歡蘭花的,清幽雅致。”刑莊主的聲音好似歎息般說道:“可惜…你我都不能替自己做決定,不對,或許你可以……”
    說著話,刑莊主扭頭朝趙聽蘭的方向看了過去,卻發現地上本該有人的地方沒有人,下意識刑莊主朝門口的方向看去,可是這房高跑下去,也該有動靜才是,而且門也還關著。
    ‘嘩啦一下’,刑莊主的臉上的黑色帷帽被掀了開來,對上了一張隱著害怕與怒意的小臉。
    但刑莊主也並未多驚慌,而是笑了笑,甚至還表揚道:“你還挺厲害的,你就不怕知道我長相後會死嗎?”
    刑莊主與趙聽蘭想象的長相,並沒有差距多少,卻是一副儒雅貴公子的長相,清秀好看,一雙清幽的桃花眼,仿佛能直窺人心。
    趙聽蘭將手中的黑色帷帽扔在了地上,舉著手中尖銳的石頭,性格卻比石頭還倔強的說道:“反正都是死,還不如這樣死了,你若是不放我走,你信不信等我離開這裏,就將你的長相公之於眾。”
    刑莊主笑了笑說道:“其實我戴帽子,就是怕讓人家覺得失了氣勢,你看你都敢這麽跟我說話了,我這莊主當的也未免太沒麵子了。”
    刑莊主低下頭,將剛才寫寫畫畫的東西往趙聽蘭的那邊推了推,笑著說道:“你看。”
    趙聽蘭垂眸一看,眼睛也隨之瞪大了一分,眸色中多了一抹亮色,好美的蘭花圖,旁邊還寫有一句字,不過趙聽蘭看不懂。
    好像是洞悉了趙聽蘭的想法,刑莊主將題詩念了出來。
    “不以無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瑣。氣若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念罷,刑莊主將手中蘸有紫色顏料的毛筆遞向了趙聽蘭,笑著說道:“這蘭花還缺最後一筆,你來畫吧。”
    趙聽蘭有些心動,但隨即扭過頭去執拗道:“不要,才不碰你的髒東西。”
    聞言,刑莊主不僅沒生氣,還開懷的笑了笑,趙聽蘭懷疑這人是不是有病,怎麽這樣都不生氣。
    刑莊主放下了毛筆,笑著說道:“行吧,那這畫我給你留著,最後一筆也留給你,畫與不畫都由你說了算。”
    “我要這畫做什麽,我要你放了我。”
    “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我也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更何況就算我放了你,他日你還是會被抓回這裏,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我想你自己該是心有體會。”
    “但……”刑莊主一臉認真的看向趙聽蘭說道:“人生可不隻有逃跑這一個選擇,留下未必就不好,全憑你自己怎麽想。”
    “別想哄騙我,我不聽你這些,我……我要向所有人揭露你的惡行。”
    “我做什麽惡行了,我並未打過你們,也並未罵過你們,真正買賣你們的人也不是我,若這世間無人起貪心,我這裏又怎麽會有生意。”
    刑昊蒼的話在趙聽蘭聽來,不是很容易理解的話語,但也大抵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還是前麵說的。
    真正丟棄她的人,是她的生身父母,隻為換取過冬的口糧。
    這麽想著,趙聽蘭拿著尖銳石頭的手放了下去,隨之,石頭落在地板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在趙聽蘭發神之際,刑昊蒼看向趙聽蘭說道:“我雖然沒什麽經商的頭腦,但卻知道天下熙熙,無利不往,若你能掌握其中之道,未必不能為自己爭得一片淨土。”
    說完,刑昊蒼看向趙聽蘭,神情中交疊著一絲落寞,笑容也有些勉強,緩緩道:“我是不可能了,你的身份我也沒有能力幫你改變,不過……你很倔強,說不定能夠救你自己的人,就是你自己,若你願意,我可以幫你,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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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聽蘭將信將疑的問道:“你幫我,你讓我如何相信?”
    “刑昊蒼。”
    “什麽?”趙聽蘭不解道。
    刑昊蒼又耐心的重複了一遍,溫柔道:“刑昊蒼,我的名字,現在你不僅知道了我的長相,還知道了我的名字,現在我的名譽可是捏在你的手中,這樣你也不信嗎?”
    “那……你要如何幫我?”
    “我可以教你讀書寫字,將我淺薄的經商知識教給你,但將來你能做到什麽地步,就全憑你自己了。”
    聽著刑昊蒼的話,趙聽蘭的心淺淺的動了,也產生了一個本不該有的念頭,不受控製的脫口而出道:“那你不能替我贖身嗎?”
    刑昊蒼愣了一下,隨之,沉了一口氣說道:“若我能那麽做,我就不會身在這裏了,做什麽刑莊主,而是……做一株野蘭?”
    說完,或許刑昊蒼自己都覺得好笑,便笑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人牙子的聲音。
    “莊主,春華樓的媽媽來接人了。”
    聞言,刑昊蒼趕緊將地上的黑色帷帽撿了起來,撿起的瞬間輕聲說道:“你可以考慮一段時間,我會去找你的。”
    就因為這樣,趙聽蘭一直覺得刑昊蒼是在欺騙自己乖乖回去。
    但沒想到,一個月後趙聽蘭的初夜之時,刑昊蒼真的來了春華樓,並且並未以黑色帷帽掩麵,還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墨幽客。
    因為趙聽蘭見過刑昊蒼的長相,所以一眼就認出了墨幽客就是刑昊蒼。
    墨幽客,一諾千金,不僅高價買下了趙聽蘭的初夜,還重金包了趙聽蘭以後的出場,成為了趙聽蘭的金主。
    可卻沒人知道,墨幽客來此,隻是為了教趙聽蘭讀書識字,還有學著做生意,並未有半分逾矩。
    為了掩蓋真正的用意,墨幽客割傷了自己的手指,化作床上的一抹紅,趙聽蘭也時常唱曲來騙過春華樓裏的其他人。
    正是趙聽蘭在牙人莊唱的那一首,歌聲婉轉動聽。
    趙聽蘭不解刑昊蒼為何要給自己起這麽個名字,刑昊蒼淺笑著回應道:“因為蘭花有一別稱,正是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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