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葛明遠拽起林樂知的衣領，表情失控的喊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
    即便麵對一個精神失常的男人，林樂知的眼眸中也沒有絲毫的畏懼，一雙堅定不移的視線，仿佛早已洞穿葛明遠真實的想法。
    一時間竟分不清，究竟是誰處於弱方。
    林樂知看著葛明遠的眼睛，反問道：“若你真的覺得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害你被捕而致使你女兒失去了生命，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這是最簡單、最有效的不是嗎？”
    “我……”葛明遠的視線有些躲閃。
    林樂知看向一旁的四個女孩說道：“你沒有選擇直接殺了我，還弄得滿城風雨，別人都說你是個有戀童癖的瘋子，但我想你比誰都理智，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葛明遠對著林樂知的臉上打了一拳，朝林樂知喊道：“別說的你好像什麽都懂，你個小毛孩能懂什麽！”
    整件事情雖然看起來複雜，有很多彎繞，但隻要抓住線頭，一切就都清晰了。
    動機很簡單。
    父愛。
    雖然林樂知推斷的出來，但葛明遠說的沒錯。
    這兩個字，他不懂。
    “你想報仇。”林樂知言之鑿鑿道。
    “……”
    葛明遠憤怒的表情凝滯在了臉上，眼神中滑過了一陣詫異，攥著林樂知衣領的手也不自覺的鬆了一些。
    衣領沒有了拖拽的力量，林樂知的身體滑了下去。
    林樂知深吸了一口氣，屋中潮濕腐敗的味道，混雜著鼻間血跡的鐵鏽味，並不好聞，輕咳了幾聲，頭跟全身的骨頭都跟著疼。
    無一例外，不再叫囂著想要罷工。
    林樂知用了些力氣，才讓自己坐了起來，重新將視線放回了葛明遠的身上，言語直白道：“你確實是一個頂尖的心外科醫生，可在你所在的那家醫院，優秀的心外科醫生不隻你一個，難道會因為你去不了醫院，那台手術就會失敗嗎？”
    一瞬間，葛明遠的精神狀態有些崩潰，眼神呆滯，跪坐在地上開始自言自語。
    雖然葛明遠在醫學領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好像老天爺並不偏待於他。
    自己的女兒一生下來就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經過多年的治療，情況越發的嚴重，必須換心髒才能有希望活下來。
    女兒從出生起就在跟死神賽跑，但卻擁有著最天使的笑容。
    為了那個笑容，就算讓葛明遠去死來換女兒的命，葛明遠也是心甘情願的。
    終於……
    老天爺終於垂憐了的心願，醫院終於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跟女兒適配的心髒有了。
    可是多年給女兒的治療所花的，早已掏不出足夠手術的費用，甚至還有大筆的欠債。
    即便自己在醫外科領域有著不小的地位，可在這種時候也沒有用，葛明遠到處低三下氣的苦苦請求，也沒有人願意再借錢給自己。
    可是他不能看著女兒的命，就這麽沒了。
    就在葛明遠走投無路的時候，葛明遠收到了一個陌生人的聯係，說隻要幫自己殺一個人，就可以將高額的手術付費打給他，並且還可以替他還清所有負債。
    葛明遠一開始並不想通過這種方式。
    可……
    女兒的情況，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隻要治好了女兒，他就去自首，等他從牢裏出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葛明遠是這麽想的。
    手術的前一天，葛明遠問女兒等身體好了想要什麽，女兒笑著說她也想要一隻能在水盆中飄起來的小鴨子，醫院好多小夥伴都有。
    可是他卻沒想到自己的精心計算，卻失誤了，更沒想到，會因為一個高中生而落網。
    他在趕到醫院前就被抓獲了，他求警方讓他去醫院，等他做完那台手術，立刻就乖乖的跟著回警局，絕不逃跑。
    帶頭抓捕自己的那個警察，給醫院打去了一通電話，說手術已經在進行了，讓葛明遠安心，並承諾等手術結果出來，就會通知他。
    為了給女兒增添福報，葛明遠說出了關於幕後之人的線索。
    借由葛明遠提供的線索，幕後之人被捕，因情節極其惡劣，且無悔改之意，被判處死刑，其他的人因為被唆使，判以有期徒刑十年。
    接下來，葛明遠內心期待也是焦躁的，手心中總是有著很深的指甲印。
    通知是等到了。
    手術成功，但因為出現劇烈的排異反應，女兒已經去世了，妻子和家裏人辦完了女兒的葬禮。
    沒過多久，妻子拿來了離婚協議書。
    一瞬間，葛明遠變得一無所有，一直以來支撐著葛明遠的信念，崩塌了，一度想要自殺，卻以失敗告終。
    隨著一天一天的過去，葛明遠也逐漸接受了這個現實，決心在牢中好好改造，等出去的時候，就好好的從頭開始。
    終於，在第七年的時候，葛明遠獲得了減刑。
    葛明遠知道以自己做過的事，加上醫師執業資格被吊銷，很難會有醫院再招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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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葛明遠不想放棄救人，所以就算有醫院能收留自己幹些雜活的機會也行，這樣他就可以幫助到有需要的病人，並重新考取醫執。
    對於葛明遠的決定，父母是支持的。
    之後，葛明遠詢問前妻的意見去見了前妻，前妻已經有了自己新家庭，還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個可愛的女孩。
    葛明遠理解前妻的選擇，隻是看到前妻的女兒，葛明遠再度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大庭廣眾下，葛明遠掩麵痛哭，泣不成聲。
    前妻在死前都陪在女兒身邊，將女兒最後的時刻，細致講給了葛明遠，希望可以彌補作為父親沒能在最後時刻陪伴的遺憾。
    但葛明遠聽著聽著，卻發現沒有一點是對得上的，前妻說的那些症狀，根本不是排異致死的反應。
    葛明遠意識到女兒的死，沒有那麽簡單。
    葛明遠以清潔工人的身份，混入了醫院，靠著對醫院的熟悉度，很快便尋到了檔案室。
    在輸入女兒的信息後，手術確實在那天做了，但上麵記錄的各項身體數值，卻不是女兒的。
    葛明遠不會記錯的，因為女兒住院期間，女兒所有的身體數值，葛明遠都記得清清楚楚。
    在調查下，葛明遠查到了在女兒手術的那天，有一個比女兒小一歲的女孩轉院進來，同樣也患有心髒方麵的疾病。
    自己所努力的，卻終究為別人做了嫁衣，他們憑什麽！
    所以葛明遠就把那天參與這件事的人，家中有女兒的都給帶到了這裏，包括那個高官家的孩子，還有醫院院長的小女兒。
    有些人換了職業，所以葛明遠為了找到，費了不少功夫。
    葛明遠跪坐到了地上，雙手抓著頭發，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說道：“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的女兒就不會死，我本該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的。”
    林樂知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又看了一眼櫃子上的手機，眼中升起了一抹擔憂之色，不過林樂知很快便將那抹情緒隱藏掉了。
    林樂知看向憤恨的葛明遠，平靜的直言道：“你幸福美滿的家庭，為什麽要讓無辜的人填命？”
    葛明遠拿開頭上的手，歇斯底裏的喊道：“無辜？他們才不無辜，既然他們讓我失去了女兒，我也要讓他們嚐嚐跟我一樣失去女兒的痛苦。”
    “還有你！”葛明遠拽過林樂知的衣領說道：“如果不是你多管閑事，隻要我進了手術室，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們奪走我女兒活下去的機會，我要你們全都給我的女兒陪葬，都給我去死！”
    即便葛明遠這麽說，林樂知的眼神也沒有絲毫的動搖，甚至還透露著意一分銳利。
    就在這時，櫃子上在一堆橡皮鴨的旁邊，林樂知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在昏暗的房間中異常的明顯。
    在來這裏之前，林樂知給手機定了個自動開機，並編輯了一條定時短信。
    林樂知也不是沒有賭的成分，隻要葛明遠有一點擔心，擔心暴露行蹤和被人知道自己失蹤，葛明遠就不可能仔細檢查過手機才關機，更不敢隨意遺棄。
    還好現在的手機，電池與手機是一體的。
    如果葛明遠真的中途丟了，或者是直接將手機毀掉，這個辦法就不會奏效，增大警方的搜索難度。
    但林樂知不敢肯定這屋子裏是否有信號，所以將定時短信設在了十分鍾後。
    這裏能通向外麵的，就隻有那扇小窗戶。
    林樂知冷靜且快速的做出了判斷，起碼要在開機成功前，讓葛明遠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林樂知眼神冷厲，依舊平靜的說道：“我說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個被你親手殺死的人，那個同樣患有心功能問題，卻因你強行用麻醉劑致死的人。”
    葛明遠愣了一下，林樂知的話如同重錘一般砸在了自己的心頭。
    無數次午夜夢回，他總能夢到那張被自己劃的血肉模糊的臉，身上被自己捅過的地方，汩汩的往外流著血。
    眼中流著血淚，哭喊著要拿自己的女兒償命。
    葛明遠眼神中透露著後悔和無措，強行為自己開解道：“我……我已經為我做出的付出代價了，我……”
    “你覺得坐七年牢就能彌補嗎，即便你坐一輩子牢，那個人的生命也跟你的女兒一樣，永遠都不會回來了，為什麽別人的幸福家庭就可以被毀掉，你的家庭難道比別人的高貴嗎？”
    “你說什……！”
    林樂知沒有給葛明遠說話的機會，也沒給自己留任何餘地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在你輕易奪走別人生命的時候，你女兒的生命就已經被等價帶走了，你才是那個真正害死你女兒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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