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霧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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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澤輕抿一口清茶,茶香氤氳,他神色如常,唇角微抿,眼底卻悄然掠過一縷幽深微光。茶盞輕輕落下,瓷器敲擊木案的聲音清脆而悠長。他語聲低緩,如風拂鬆濤:“這是自然的。老夫這一族,自遠古而來,血脈天賦異於常人,所賦之能過於驚世,反倒使得族人稀少。因這天賦若被外人所窺,極易引起禍端,我族便自古不願涉足天衍大陸的紛爭,甘於隱世,獨善其身。世代流徙,避居荒境,與諸族少有交集。”
說至此處,他語頓片刻,眼中微光黯淡幾分,仿佛某段塵封舊事悄然掀開。
“可惜自數千年前起,族中旁支竟莫名接連隕落,無有征兆。至今,便隻剩老夫與孫兒尚存於世。”
張煬聞言,心中微震。他從未聽靈澤言及自身來曆,此刻驟然得知,頓覺心情沉重,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靈澤卻忽然一笑,語氣輕鬆許多,似是想將這沉重的過往隨風帶去:“倒也不必為老夫動情。修道之人,本就是在孤獨中求索,於血雨腥風中前行。能活到今日,早已是天賜恩典。”
張煬沉吟片刻,望著眼前這位老者,心中忽而湧上一股莫名的敬意。他起身,躬身深深一揖,聲音鄭重:“道友能坦然言及這等秘聞舊事,陳某心中佩服。若他日有所需,盡管言明。隻要陳某尚有一息之力,定不推辭。”
靈澤一怔,旋即仰首暢笑,聲音朗朗:“好一個陳道友!有你此言,老夫便安心了!”
笑聲漸歇,他目光微斂,忽而壓低了聲音,神色微凝,語氣也轉為慎重:“既然你曾問起氣運一事,老夫便多言一句。你之氣運……極不尋常。”
張煬眉頭輕挑,靜靜聆聽。
靈澤緩緩說道:“非但旺盛磅礴,更隱隱呈‘九道歸一’之象。”
“九道歸一?”張煬低聲重複,眼神中透出一絲疑惑。
靈澤輕輕頷首:“老夫閱人無數,從未見過如此命格。尋常天命,不過或貴、或凶、或孤、或逆,命流清晰,吉凶可斷。而你卻……命宮之中九股氣運並存,或衝或合,彼此牽扯糾纏,卻又在命格深處歸於一爐。此象玄妙,非吉非凶,難測難言。”
他頓了頓,目光凝重,“此命若走正軌,或許驚世;若稍有偏差,便是滅頂之災。”
他望著張煬,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語氣也低沉了幾分:“道友,你命中注定之路,怕是比常人更加波折,往後在這長生之途上成就也更加……輝煌。但切記,一念之差,便是萬劫不複。”
張煬聞言,心神微震,沉聲道:“多謝道友提醒,陳某謹記於心。”
話落,兩人靜坐於庭,茶香繚繞,清風拂麵,靈葉微顫,天地間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靜謐所籠罩。
忽然——
一陣銳利破空之聲劃破平靜,一道符籙自天邊疾馳而來,帶著淩厲氣勁,直奔靈澤所在,卷起一陣漣漪般的靈力波動。
靈澤眉頭一挑,衣袖一拂,那符籙便如被無形之力牽引,穩穩落入他掌中。
他低頭一瞥,眼神微微一凝,神情在頃刻間變得沉重。
張煬察覺到氣息異動,立刻問道:“發生了什麽?”
靈澤將符籙收起,語氣低沉幾分:“陳道友,看來我們進入大澤的時間,需要推遲一些了,恐怕少說也得數月。”
張煬眉頭微皺,追問道:“為何?”
靈澤輕歎一聲:“這是隊中羊若煙道友所發來的急訊。她言及——大澤核心區域的‘霧靈’,在近日忽然再度暴動,且波動幅度遠勝以往。此事發生突然,隻有大澤之中的修士知曉,直到今日才有修士從大澤中出來,順便將此事傳出。”
他說著,眉心微擰,喃喃低語:“不對啊……按理說距離上次暴動還遠著呢,這時間怎麽突然對不上了……”
張煬聞言,心中一緊,追問道:“道友口中的‘霧靈’是何物?晚輩之前聽聞,大澤的危險大多源自毒瘴,倒未曾聽過這‘霧靈’之名。”
靈澤神情凝重,緩緩說道:“你初來此地,有些秘聞尚未接觸,倒也不奇怪。”
他稍作思索,語氣低沉道:“這‘霧靈’,究竟為何物,至今無人能說得清。它藏於大澤深處,來無影,去無蹤,更詭異的是……能與毒瘴相融,化形為霧,幾不可察。”
他抬起眼,看向張煬,語氣鄭重:“若無特異瞳術加持,普通修士根本無法察覺它的存在。平日它隻在大澤最核心區域遊蕩,而外圍探索隊皆不會主動踏入大澤核心區域,所以多數人對其一無所知。”
張煬心頭微沉,下意識道:“如此神秘之物,既難以察覺,又可藏於毒瘴之中……那若它主動出擊……”
靈澤輕輕點頭:“那便是噩夢開始。”
張煬皺眉追問:“道友方才所言,時間對不上……究竟是何意?”
靈澤輕輕歎息,語氣中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疑惑與凝重:“這‘霧靈’暴動,自被發現以來,皆有其規律。自萬年前大澤中首次出現此異族,每隔五百年便會出現一次大規模異動,霧靈從核心區域溢出,肆意橫行於整片澤地,所經之處,寸草不生、生靈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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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緩緩續道:“可如今,距離上一次的暴動……不過才過去二百餘年而已。按理來說,距離下一次應還有數百年才對。如今卻突然異動,顯然……是大澤之中,出現了我們尚未知曉的變故。”
話落,靈澤眉頭深鎖,神色中更添幾分沉重:“此次霧靈暴動,恐怕那些早已深入大澤的修士……要折損過半。”
張煬聽得心中微震,忍不住道:“據我所知,如今大澤中活躍的修士,怕也有數萬人之多。其中結丹修士,起碼也得有數千人。這等規模的隊伍,怎會如此輕易便被霧靈重創?就算那霧靈再如何詭異,也不至於如此恐怖吧?”
靈澤輕輕搖頭,語氣愈發沉重:“道友或許尚未真正明白,那霧靈為何會被列為‘禁忌之禍’。”
他目光一凜,緩緩道出真相:“據以往所收集到的訊息判斷——霧靈最弱者,皆有三階之力,也就是與結丹修士相當。而據多方殘存記載和曆年統計,其數量少則數百,多則破千。換句話說,這並非一兩隻霧靈,而是已然形成了一個族群。”
他話鋒一轉,沉聲道:“老夫推測……如此族群,恐怕早已誕生了‘王者’。”
張煬眼神微凝,心中悄然泛起波瀾。
靈澤卻仍未停下,語氣越發低沉:“更可怖的,是這霧靈殺人之法,極為詭異。他們能隱於毒瘴之中,化作無形之霧,悄然接近,出手之時毫無征兆。曾有探索小隊,隊中修士一人接一人隕落,竟無一人察覺敵蹤。”
他微微眯起眼,回憶般緩緩說道:“以往便有一次類似事件,千餘修士入澤,恰逢霧靈暴動……最終,僅有不足百人歸來。那一次,還是在外圍區域。”
頓了頓,他望向張煬,語氣格外沉重:“更有甚者,當年曾有數位元嬰真君,聯袂闖入大澤核心區域,想要查探霧靈之謎……自那日起,便再無音訊,仿佛從這世間徹底抹去一般。”
張煬深吸了一口氣,眯起眼,心中暗罵那日與自己做交易的黑臉大漢。那廝外表粗獷豪爽,實則藏著鬼心思。如此重大之事,竟隻字未提。若非此行運氣好,說不定自己此刻早已身陷大澤,生死難料。
他自認如今雖不弱,但自有分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道之路,本就步步險途,一念之差,便是萬劫不複。他怎敢輕言托大?
念及此處,張煬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強行壓下心頭煩躁,調整心緒。隨後看向靈澤,語氣沉穩:“依靈道友所言,我等便先在廣平城暫避?”
靈澤點頭道:“正是如此。按以往經驗,霧靈暴動往往持續不過數月,道友若尚未安頓,不妨暫居老夫府上,亦可趁此間隙,好好籌謀準備。”
張煬拱手道謝,心中卻愈發警覺。
翌日,霧靈暴動的消息便傳遍廣平城。初時不少修士還滿臉好奇,待得聽聞詳情,無不變色,暗自心驚,慶幸自己未入大澤一步。
而向來喧囂繁華的廣平城,也在這數日間變得冷清肅穆。市坊清淡,行人匆匆,偶有交談,皆言語低沉。
直到第三日,大澤之中方才有修士陸續歸來。張煬親自出城遠望,便見三三兩兩的修士成群結隊,步伐踉蹌,神色驚懼。
許多人衣衫殘破,氣息紊亂,仿佛經曆了一場劫難。有人跌跌撞撞地走著,有人眼中仍殘留驚魂未定之色,更有人抱著重傷同伴,嘴唇發白,默然無聲。
張煬負手而立,默默看著這一幕,目光沉凝,心中暗想:
“這大澤核心地帶既有霧靈存在,當年那黑臉大漢又是如何悄然潛入的?莫非另有門路?看來此行之計……還需重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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