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打窩
    麻子臉眼珠一轉，摸著咕咕作響的肚腹，就要越過楊奶奶，往後院闖去。
    楊奶奶不緊不慢地從身後抽出拐杖，精準地敲在麻子臉的腿彎上，聲音沉穩中帶著威嚴。
    “小子，你幹嘛去？後廚重地，閑人免進，規矩都忘了？”
    麻三兒隻覺得腿上一麻，腳下一軟，身體猛地向前傾去，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
    他慌忙伸手，一把抓住了門框，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揉著被撞得生疼的鼻梁，雙眼含淚，滿臉委屈，聲音嗡裏嗡氣的。
    “我就是餓急眼了，想去催催飯菜，一時忘了規矩，您老怎麽直接動手啊？這也太狠了吧？”
    “沒規矩就得受教訓！疼就對了，越是疼，記得越深！回去！”
    楊奶奶聲音不大，語氣卻淩厲非常。
    她將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頓，“咚”的一聲，像是敲在了麻子臉的心上。
    然後，她抬起拐杖，用杖尖輕輕點了點麻子臉，又指了指座位，這才慢悠悠地將拐杖重新收回到身後。
    麻子臉灰溜溜地坐了回去，對正盯著他的幾個人輕輕搖了搖頭。
    高顴骨見狀，剛要開口，就見林墨抱著一個精美的木匣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林墨似乎沒有料到，都這個時辰了，飯堂裏還有不相幹的人在。
    她愣了愣，下意識將木匣往身後藏了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快速往後廚走去。
    走到一半，正巧遇到了端著托盤給幾人送飯的吳華。
    “小林村長，你來得正好！”
    吳華連忙迎上前，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容，“這一批貨馬上就好，品質上乘，數量也足足有上次的十倍之多！”
    他說著，還不忘朝林墨擠了擠眼睛。
    林墨看著吳華那過分浮誇的表演，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她轉念一想，隻要該說的台詞都說全了就好，就看這幾個人會不會上鉤了。
    兩人擦肩而過，一人走進後廚，一人近前上菜。
    “華子，什麽事兒這麽高興啊？”八字胡試探地問道。
    吳華拿菜的手一頓，懊惱地拍了拍嘴巴，尷尬地笑道，“沒什麽，沒什麽，就是做了幾個新菜，讓小林村長品鑒一下，品鑒一下。”
    麻子臉笑得討好，“什麽好菜啊，能讓我們也跟著嚐嚐味兒，長長見識麽？隻是聞著，就覺得甜到了心裏。”
    吳華不接茬，隻嘿嘿地笑。
    他迅速擺好菜盤，手有些發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倉促離開的背影也顯得有些慌亂。
    幾個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目光中暗流湧動，意味深長。
    三角眼低垂著頭，蜷縮在角落的陰影裏，始終不發一言，仿佛與周圍的世界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他麵前是一大碗冒尖兒的糙米飯，上麵鋪著厚厚一層肥瘦相間的大肉片。
    桌子上還擺著一盆炒青菜，一盆鮮香撲鼻的雞湯。
    三角眼的左手手心裏還攥著一枚剛煮熟的雞蛋，蛋殼溫熱，透過掌心傳來陣陣暖意。
    他的眼眶泛紅，視線漸漸模糊，雙手無意識地越攥越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掌心裏，那枚雞蛋殼上早已悄然爬滿細密的裂紋，如同他此刻支離破碎的心緒。
    蛋殼碎裂，發出細微的響聲，同時，他心底一直繃緊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三角眼將臉深深地埋進碗裏，大口扒飯，將翻湧的情緒和著飯粒一起咽下。
    眾人心思各異，這頓飯便吃得特別久。
    直到親眼看著林墨將木匣放進庫房鎖好，幾人才各自散去。
    夜半時分，一個黑影偷偷溜進林墨的住處，半個時辰後，又悄悄離開。
    第一夜，平安無事！
    翌日一早，上工的鑼聲敲了三遍，高顴骨幾人才無精打采地出現在小廣場上。
    他們發現這裏擠滿了等著吃早食的人，心中疑惑。
    平時的這個時辰，這群人不是應該吃完，準備散了嗎？
    好一會兒，人群才漸漸散去，將正在打飯的方嬸子露了出來。
    麻子臉笑嘻嘻地湊上前，“嬸子，多給個饅頭唄，肉的。”
    他環顧四周，疑惑地皺了皺眉，“今兒怎麽就您一個人在忙活？吳華那小子呢？跑哪兒偷懶去了？”
    方嬸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將饅頭塞到他手裏，沒好氣地道，
    “胡咧咧個啥，吳華幫小林村長幹活去了，那邊催得緊，明天一早就得往縣裏送呢。”
    她頓了頓，語氣裏多了幾分自豪，“等換了糧食回來，夠咱們一氣兒吃上好幾年呢，小林村長啊，就是有本事！”
    麻子臉衝著高顴骨挑了挑眉，兩人叼著饅頭，肩並肩，慢悠悠地向荒地走去。
    其餘幾人趕忙抄起鋤頭，快步跟了上去。
    偶爾，風中飄來前方兩人零碎的對話，斷斷續續，卻格外刺耳。
    “婦人啊，見識短淺，心裏沒個分寸，為了顯擺自己知道得多，什麽話都敢往外說，倒是便宜了咱們兄弟，嘿嘿......”
    整整一天，荒地上空仿佛籠罩著一層金色的薄霧，迷得幾人暈頭轉向，仿佛置身於一場美夢之中。
    恍惚間，他們似乎看見無數的銅錢閃爍著誘人的光芒，排著隊朝他們飛來，爭先恐後地往他們口袋裏鑽。
    巨額財富，仿佛觸手可及。
    一整天，他們都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捱到下工，幾人的腳步不自覺加快了幾分。
    腿不疼了，腰不酸了，磨破的掌心也不管了，一口氣兒直奔飯堂而去。
    仿佛隻要慢上一步，那觸手可及的財富就會從指縫中溜走。
    沒想到，到得太早，飯堂裏還聚集著不少正在享用晚食的村民。
    他們將能夠窺見後院動靜的最佳位置盡數占據，邊吃邊聊，有說有笑。
    本就平常的動作，落在高顴骨幾人的眼中，卻像是被無限拉長的慢鏡頭，每一秒都格外綿長而煎熬。
    幾人看得抓心撓肝，心急如焚。
    他們恨不得衝上前去，將飯食一股腦兒塞進那些人嘴裏，催促他們快些吃完，好讓出這幾個最佳位置。
    麻子臉想上前去拚個桌，湊個熱鬧，卻被桌上的其他人搶先一步擠開。
    幾人隻好尷尬地退到一旁，默默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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