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昌河的心像是被插入一把鈍刀，鐵鏽融進血液，疼痛加劇。
    他倒吸口涼氣，語調盡量輕鬆。
    “難怪這些年沒見你過生日、過節日。沒事！上我的族譜，給人當孫子不好受，要做就做老祖宗！”
    他們皆是被世界拋棄的人，既然這樣，可以共同組建一個和樂溫馨的小家庭。
    族譜從他倆開始記載，子子孫孫無窮盡，血脈延續，愛情永存。
    月合領會出他的話外音，羞澀地咬著下唇，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遍布紅痕的肩膀。
    “嗯，聽你的！”
    懶惰的人變勤快，高傲的人低下頭，極有主見的人甘願順從。
    違背自己原則的舉動，完勝世間一切甜言蜜語。
    蘇昌河感覺自己被濃烈熱切的愛意包裹著，心裏十分熨帖。他垂首親吻月合的發頂，“媳婦兒，我愛你。”
    月合拱了拱他的胸膛，“小蘇，我愛你。”
    室內氣氛恬淡靜謐。
    蘇昌河沉浸於溫柔鄉中美滋滋的。
    一道亮光閃過，他憶起自己製定的計劃，心嗖的一下沉入穀底，全身血液冷結成冰。
    月合沒感知到，自顧自地構思兩人的未來。
    “沒做避孕措施，孩子隨時會到來。咱們得事先做好準備，避免到時候手忙腳亂。”
    蘇昌河下巴抵著月合的發頂，穩住心神問：“什麽準備？”
    月合伸出一隻手，詳細說明：“第一件，你戒煙戒酒，我戒生冷戒奶茶；
    第二件，請慕家醫仙幫我們調理身體，不然會禍害孩子的；第三件，我們現在就可以學習一些育兒知識。”
    後兩件蘇昌河默默記下，第一件令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戒酒沒問題，但我不抽煙，何來戒煙一說？”
    月合給他科普：“喆叔抽啊。他呼出的煙圈叫二手煙，通過空氣附著到別人身上，危害比一手煙還大。”
    世界就是這麽操蛋。
    吸煙的人咳咳咳幾十年，平平安安，不抽煙的確診了癌症。
    兔子國專家提醒，重視二手煙危害，保護好自己和親人。
    月合耐心講解一連串的血淚教訓。
    包括但不限於李白喝酒，生下一個傻兒子；老公是煙民，媳婦患病等等前車之鑒。
    末了，她皺皺鼻子吐槽：“百裏東君嗜酒，玥瑤宮寒，不吃絕子藥，恐怕也難有孩子。”
    最初聽說百裏東君要做酒仙，月合其實想提點一下，後來決定算了。
    自傲的少年郎聽不進良言規勸，她沒必要討嫌。
    “小蘇，你不能離喆叔太近，也別總和大家拚酒。在孩子出生前，我們倆早睡早起，三餐準時，保證孩子的健康。”
    蘇昌河插話：“你早上起得來？”
    月合：“……”
    慷慨陳詞被打斷，她竟無言以對。
    腦細胞飛速旋轉，思索解決方法。
    “你夜裏早點結束，我就不會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小姑娘不內耗，堅決實行責任外包政策。
    月合揪住蘇昌河的耳朵，凶巴巴地立規矩：“每晚最多兩次。”
    福利大打折扣，蘇昌河不樂意了。
    他眼珠子亂轉，嘻嘻哈哈的，試圖挽救：“最多兩次，孩子什麽時候才能來？媳婦兒，多多益善，多多益善你懂不懂？”
    孩子和多聯係到一塊兒，月合腦子裏第一個浮現的是兔子國的多子女家庭。
    她自己深受其害，自然不願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小蘇，我們提前約好，無論男女，隻生一個。”月合的聲音很嚴肅，“好好養，當孩子養，你不許缺位！”
    蘇昌河不明白“缺位”是什麽意思。
    他專心事業，不在乎有沒有孩子。反正媳婦兒生的，他全養著。
    “行！女子生產如同走一遭鬼門關，李心月的母親、明德帝的皇後、司空長風的妻子皆難產過世。媳婦兒，我不能失去你。”
    月合的手放到小腹上，心情有點沉重。
    小蘇的性子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如果自己因為生產出現什麽意外，他絕對會恨死孩子。
    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安心啦！”月合認真地說：“沒有母親的孩子很可憐，我一定會事事以自己為先。”
    妻母非母，釀成多少女性的童年慘劇。
    妻母非母，夫父非父，更是萬千孩童的巨大災難。
    她給孩子最好的禮物，是優質的物質條件、真切的父母關愛，以及一個長命百歲的母親。
    甜美的小臉上不自覺渲染出磅礴的母愛。
    蘇昌河瞧著心裏酸酸的，忍不住問：“媳婦兒，我和孩子你最愛誰？”
    我和你媽同時掉水裏你先救誰的偽命題重現江湖。
    月合額頭掉落一排黑線，有點無語。
    那偽命題把兩個不同輩的女性放到對立麵搞雌競，她向來嗤之以鼻，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麵臨同樣的境遇。
    月合翻個白眼，在蘇昌河殷切的期待中張開金口：“誰最愛我，我最愛誰。”
    男人、孩子，俱不能使她喪失自我。
    蘇昌河嘴角抽搐，神情挺一言難盡，卻又覺得這個答案在情理之中。
    “媳婦兒啊媳婦兒，不愧是你！”
    話鋒陡然一轉，他磨著牙，吞吞吐吐說：“你說的我全答應，然後我這裏也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月合一心追求個知冷知熱的丈夫，奈何蘇昌河肩負暗河重擔，經常留她獨守空房。
    能讓狗男人不好開口的，九成九是外出尋盟友。
    月合悶悶不樂，抓住被子用力往上一拉，蓋住自己的整個腦袋。
    片刻後，被子下麵傳出一句無喜無悲的話：“什麽時候出發？”
    蘇昌河知道她心裏不痛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如實道出自己的規劃：
    “此次目標在天啟，暗河大部分精英都去。等種下嫁接樹，我送你和紅息、紫衣回司農署。”
    唰！
    月合扯開被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天啟城？你們要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蘇昌河頷首，小心翼翼地解釋：“琅琊王在江湖和北離皆有名望，找他結盟事半功倍。”
    蕭若風身中寒毒，性命垂危，月合不敢想象蘇昌河該多失望。
    深吸口氣，她腦海裏翻騰起曾經的盤算：把蘇昌河和蕭若風捆綁起來，一塊兒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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