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母子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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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剛剛都看見了,這母子二人吃的就是普通的麥餅,連水都沒喝一口,想來是沒多少食物了。
    隻要他們再稍稍給點兒好處就能動搖了。
    “無功不受祿,閣下還是拿回去吧。”
    當著這麽多難民的麵兒給她們一大包肉包子,安的什麽心?
    明知道她們隻有兩個人還故意給這麽多食物,不就是等著那些難民們上來搶嗎?
    到時候他們商隊再來一個拔刀相助,她們這人情也就欠下了。
    這點兒小伎倆金枝還是看得出來的。
    “我們是粗人,麥餅夠我們吃了,多謝你家老爺的好意。”
    大漢又一次碰了一鼻子灰。
    “那母子二人到底是什麽人,好意不接受,包子也不要,她們知不知道這肉包子有多少人求著咱們給都不給的。”
    隊伍裏有個小姑娘,似很不滿她們的拒絕,一直抱怨著。
    “身手不俗,沉著冷靜,不是普通人家裏出來的,說不定她們和咱們一樣,隻是善於偽裝罷了。”
    隊伍裏還有個青年,目光在金枝身上停留了許久。
    “走吧,繼續趕路,母親的病耽擱不得,還得繼續找大夫。”
    馬兒恢複了體力後,馱著母女二人一路向前,速度快了不少。
    一直到了天黑,身後的隊伍漸漸甩遠,最後連一點兒火光都見不著了陸晚這才放心下來。
    “阿娘,我們趕路的速度全靠它了,當時雲縣變故發生得太快,也不知道海棠在哪,如今可安好。”
    金枝幫著一起搭帳篷,先前還不熟悉,次數多了也就知道這東西怎麽弄了。
    任憑外麵風雪如何大,隻要鑽進阿娘說的那個什麽睡袋裏,就能好受不少。
    不過二人的手還是被凍傷了,哪怕是套了手套也不行。
    寒風的侵蝕比她們想象中還要殘忍數倍。
    可透過那厚厚的棉布,腐蝕她們的肌膚,金枝用熱水泡了泡,痛癢痛癢的。
    陸晚將藥膏給她抹上,這長了凍瘡,皮膚就跟受到了腐蝕一樣,爛個不停。
    通過係統的天氣顯示,這場大雪似乎是沒有休止,不知道是不是北邊特有的氣候特色,還是因為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漫長。
    紛飛的大雪無情吞噬著荒野上人們的屍體,好似看不到丁點兒希望。
    林淮生的咳嗽越發頻繁了起來,湯藥不斷往房裏送,他已經形容枯槁,叛軍在城中清剿一切不順從他們的人。
    真真兒是做到了,順者昌逆者亡。
    要不了幾天,就會找到這裏來。
    “少爺,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咱們也該走了。”
    林淮生打點好了這裏的一切,呂氏看他咳嗽,心裏其實是著急的,但難免心生抱怨。
    “我不走,我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便是死也要死在這裏的。”
    “三郎,你外祖父母上了年紀,是走不動的,你既有如此大的本事,如今為何還要如喪家之犬般逃離這裏?”
    婆子覺得呂氏這話過分了。
    這些日子,呂氏待三少爺說話是越發刻薄了起來。
    “現在這城中,何人不是喪家之犬?”他終於緩過來一口氣,看著麵前黑乎乎的湯藥。
    以往金枝都會為他放上一顆帶著果香味兒的糖。
    那糖雲縣以前原本是沒有的,可自從宣義夫人來了後,這糖就家家戶戶都能吃得起了。
    不再是從前那樣,糖成了普通老百姓眼中的奢侈品。
    “你……”呂氏被噎得無話可說,半晌後擦淚,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眼底的一抹恨意。
    說:“若你父親還活著,我們在城裏的日子何至於此?”
    “東躲西藏,還要四處逃亡,三郎……”
    “所以姨娘覺得,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叛軍難道不是父親開了城門迎進來的?還是說姨娘覺得,父親破門迎敵,與蠻子勾結,乃光宗耀祖之事?”
    呂氏的情緒激動了起來,她似乎不喜歡任何人去說林柄呈的不是。
    她的骨子裏,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嫁於林柄呈為妾,那麽這輩子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哪怕林柄呈對她多有冷落苛待,可那終究是自己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親,這之間的羈絆是割不斷的。
    林淮生喪心病狂殺了自己的父親,以為是大義滅親,實際上卻是大逆不道,泯滅人性。
    “就算你父親不這麽做,叛軍入城那都是遲早的事情!”
    “三郎,你怎會變得如此冷漠絕情,他是你父親,是你父親啊!”
    “如今你看著我與你外祖父母到處躲藏,你心裏就滿意了是嗎?”
    “若你父親還在,至少我們還能得到他的庇佑,那些叛軍不會對我們怎樣,可現在呢,我們要躲著那些叛軍,像隻老鼠一樣生活著,你滿意了?”
    呂氏情緒格外激動,看向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兒子,而像是在看仇人。
    事實上,現在林淮生對她來說,也的確是個仇人。
    殺夫仇人。
    可偏偏他又是自己的兒子,所以呂氏很糾結,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這件事情。
    她雖為妾室,可也出身清白,是林家用一頂轎子抬進去的妾,不是偷偷摸摸買回去的賤妾。
    “是,兒子滿意了,兒子現在……很滿意。”
    林淮生低低地笑了起來,他麵容蒼白病態,就連那笑容都是蒼白的。
    氣若遊絲,似命不久矣。
    “你……”
    呂氏看著他這般模樣,又不免心疼。
    開始後悔自己說了狠話,到底是自己給了他這樣一副身軀,自小湯藥不絕,連正常的奔跑都做不到。
    可她該怎麽辦呢?
    如果能,她倒寧願自己去替了他的病痛,還他一副健康的軀體。
    呂氏現在就是這樣矛盾。
    可說出口的話,依舊帶著刺向他的尖刺。
    “三郎,你怎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我隻願從未生過你,想來你也就……”
    “兒子倒也希望,不曾從姨娘肚子裏被生出來。”林淮生的一句話,徹底讓呂氏愣住了。
    “姨娘不是很喜歡說這些話嗎,那兒子就說給姨娘聽,姨娘心中可歡喜了?”
    “外祖父母若是不肯離開,那就讓他們留在這裏,姨娘也不肯跟兒子走嗎?”
    他的眼神平靜,沒有絲毫怒氣,仿佛是最尋常不過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