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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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郎……”
    走,還是不走?
    走了,那就再也回不來了,不走,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兒去。
    尤其是她們女人,下場可想而知。
    叛軍殘暴,這些天他們在城中的暴行呂氏是早有耳聞的,每天都有新鮮扔出來的屍體。
    大多是妙齡的姑娘家,亂世一來,人命如螻蟻,而女子的下場無疑是最淒慘的。
    “我且隻問姨娘一句,走是不走?”
    “我……”
    林淮生不想等太久,他沒有太多的耐心。
    南上之後,興許還能見到金枝。
    天地遼闊,土地無垠,人生無極限,也許是能見到的吧。
    他不大想要放棄。
    況且,他還有自己必須要去做的事情,一路南上之後,進入學宮夫子院,將來考取功名……
    城門口早就被人打點好了,呂氏坐在馬車裏垂淚。
    她一天似乎有掉不完的眼淚。
    林淮生不大願意與她同乘,自己坐在了前麵那輛較小的馬車之中。
    將那輛大的馬車留給了呂氏和她的父母。
    “莫要再哭了,哭又能頂什麽用,三郎雖做事絕情,可他說得對,若不離開,咱們都會死。”
    呂氏的母親安慰著。
    呂氏的父親則是一臉深沉地說:“我瞧三郎那孩子心有城府,心冷又硬。”
    “你日後得多多提防著些。”
    “提防他做什麽?”老婦人覺得這話沒意思:“他殺了自己的父親不說,連自己的母親也要殺了嗎?”
    此話讓呂氏一愣,頓時停下了哭泣。
    “以前大夫就說過,他活不過二十歲,想來他也沒有幾年可活了,而你還年輕,待我們尋到了安身之所,再尋個好人家落戶,也不至於叫你後半生沒有仰仗。”
    “娘,我……”呂氏咬唇,覺得母親這話多少有些驚世駭俗了,她是別人家的妾。
    還有一個兒子,如何能再去嫁給旁人?
    “我已經不想再嫁人了,這輩子隻想安安穩穩的。”
    老婦人擰起了眉頭:“那你覺得三郎還有幾年可活?”
    “莫說活到二十歲了,這場風雪這麽大,他身子骨不好,能否活著到南邊兒都成問題。”
    “你得遲早為自己做個打算。”
    “那孩子是個沒有心的,你總不能將希望都放在他一個人身上,將來他病死了,你怎麽辦,也要孤獨終老嗎?”
    老婦人恨鐵不成鋼地說著:“你模樣不差,這生過孩子的女人都是搶手貨,找個普通人家嫁了,好歹不再做妾了,若能再生個一兒半女,你這輩子也就有指望了。”
    她們女人這輩子,不就是如此嗎?
    老一輩的人都是如此過來的。
    生兒育女,綿延子嗣,這就是她們女人的職責。
    一旁的老父親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呂氏的心開始動搖了。
    是啊,淮生活不過二十歲的。
    若是先前有宣義夫人在,她倒是不大擔心的,可天地之大,他們又上哪兒去找尋第二個宣義夫人?
    林淮生哪裏曉得,他的母親和祖父母,正在馬車裏商量著他的‘後事’。
    隻等著他一死,他們也就解脫了。
    現在林淮生是他們暫時可以依靠的仰仗,未來可不是。
    他們得另尋出路。
    ……
    春花一家已經餓得不行了,連走路都沒有了力氣。
    隊伍稀稀拉拉跟著人,他們的腳步也越發緩慢了起來,陸晚舔了舔幹燥的唇,早上的時候抹了一層厚厚的唇潤膏。
    可一會兒的功夫就又幹了,風雪大到他們幾乎快要走不動了。
    “前麵那是什麽?”有人指著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問。
    那一片白茫茫,似乎還會挪動。
    陸晚順著看過去,臉色驟變。
    不等她說話,前方隊伍就有人大喊:“雪崩,是雪崩,大家快跑!”
    “快跑,快跑啊!”
    春花原本都沒有力氣了,可一聽說雪崩來了,她立馬拔腿就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驚慌恐懼。
    “金枝,跑!”
    母女二人的反應很快,也顧不得其他了,直接上了馬背。
    馬兒很聰明,知道朝著雪崩發生的側麵跑,且還是跑的高坡。
    碎雪塊兒砸在陸晚腦袋上,感覺自己腦漿都要被砸出來似得,腦瓜子一片嗡嗡響。
    馬背上的重物也是被陸晚第一時間上收進了空間裏,那些東西都是用來迷惑別人視線的。
    好在這雪崩不算大,且持續時間短,待到滾滾濃雪碾壓過後,有人艱難地從雪地裏爬起來。
    “娘,娘——”
    春花撕心裂肺地喊著。
    “閉嘴,別喊!”有人訓斥了聲:“你還想來一次雪崩嗎?”
    “前麵都是雪山,肯定是前方逃難的人引發了雪崩。”到了他們這裏也就隻剩下一波雪崩的餘威了,不然他們這些人都會沒命的。
    春花緊緊捂住了嘴,不敢再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來。
    然後又開始在雪地裏拚命刨,一邊刨一邊哭:“娘,娘你在哪兒,娘你別嚇我呀娘……”
    春花帶著哭腔在雪地裏刨娘,可刨了很久都沒有把娘刨出來。
    雙手都凍得沒有知覺麻木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有人不忍心去看,也沒有人說話。
    剛剛雪崩來的太急,有些人反應慢來不及跑,也許是被埋在了厚雪之下。
    春花終於把娘刨了出來,可她娘好像死了。
    她抱著娘的屍體哭了很久,直到最後不得不趕路了,春花這才簡單用手在雪地裏挖了個坑,在大家夥兒的幫助下,把娘埋了進去。
    “小姑娘,節哀。”
    “走吧,這一路還長著呢,你爹和爺奶還活著,你娘……就讓她在此長眠吧。”
    春花看向爹,爹臉上好像是有些傷心的,再看爺奶,沒什麽表情變化。
    她擦了一把眼淚:“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
    “阿娘,她好可憐。”
    “可憐嗎?”
    陸晚不置可否:“那可不見得。”
    金枝愣住了:“為什麽?”
    “剛剛雪崩,是她把她娘壓在身下,活活捂死的。”陸晚的聲音很平靜,金枝卻嚇了一跳。
    “啥?”
    “許是她娘對她不好,你看她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傷,上麵還有個哥哥,這一路逃難,重物都在她身上。”
    相反,她那個哥哥身上卻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