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夫人苦笑：“奈何她是個沒骨氣的，走都走了，卻還要折返回來。”
    “叔弟年少不更事，他比你稍稍年長卻不如你深諳世道，我也曾多次提點，他總是聽不進去。”
    劉玉表現得又足夠純良，她什麽心思俞夫人一清二楚。
    無非是想要嫁到俞家來。
    俞家倒是不大在意門楣家世的，誰都行，唯獨劉玉不行。
    也怪子期自個兒是個後來者，先來後到，他是沒有機會的，否則小海棠要是嫁到自家來做媳婦，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君子不奪他人之好，有緣無分罷了，不必強求。
    “夫人不必憂心的，此一路二當家定能明白不少道理。”
    至少剛剛他已經看到了劉玉的麵目之一，並非真的生性純良。
    “倒是委屈你了，淨讓那劉玉將你詆毀了去，等到了南邊兒，尋到了宣義夫人我再好好補償你。”
    俞夫人是完全把她當成自家孩子來看待的，小海棠很幸運，幸運這一路走來遇到了不少好人。
    她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耐心，包容，總是不厭其煩地教導她，引她走上一條光明之路。
    “謝謝夫人。”
    一路南上逃難的十七天。
    這一路隻有壞消息沒有好消息。
    叛軍攻城侵占，邊境所有城邦盡數淪陷，無一幸免，聽聞有人起義反抗，大家以為這是燎原之火，必定能夠燒出一條光明大道來。
    然而不過短短三天的時間，起義軍首領的腦袋就被掛在了城牆上示眾。
    老弱婦孺無一幸免盡數被殺，屍體一堆一堆地摞放著，形成了一座座屍山，連大雪也無法掩埋。
    叛軍們還在收集那些屍體上的箭矢，洗一洗擦一擦還能接著用。
    “狗賊！”
    “你們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
    起義軍沒有一個是有好下場的。
    叛軍挖了巨坑，一鏟接著一鏟的凍土下去，再灌上水，很快他們的內髒就會因此而受到擠壓，最後窒息而亡。
    一身鐵血殺戮的慶王高立於城牆，辱罵咒罵是什麽，他聽不見。
    他隻看見了大雍皇城在搖搖欲墜，他親愛的皇兄顫抖著匍匐在他腳下卑微哀求，最後被他碎屍萬段，不得好死。
    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近乎猙獰扭曲。
    他喜歡看狼煙滾滾，喜歡聽人群哀嚎，喜歡手起刀落，感受著他們人頭落地的快感。
    “王爺！”
    底下有人急匆匆跑來。
    “還沒找到陸晚？”
    他整個人像是在血裏浸泡過一樣，渾身陰沉，讓人不敢靠近。
    他已經把明兒關起來了，不允許她外出，直到她平安生產為止，可現在明兒的胎像不穩，她又拒絕看大夫，說她隻信任陸晚。
    他那天就應該第一時間堵住雲縣所有出口，活捉陸晚，把陸晚也關起來。
    現在到處都是難民，難民們集體南上，企圖在南邊能夠找到庇護所，他的人也一直沒有停下尋找陸晚。
    “沒、沒有……”
    屬下已經膽戰心驚了。
    “沒用的東西！”
    慶王大怒，毫不留情拔出佩劍刺穿了下屬的胸膛，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隻是拔出劍，神情冷漠地在屍體上擦了擦染血的長劍。
    “找，給本王繼續找！”
    “你們若是找不到陸晚，下場就是如此！”
    慶王素來殘暴，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稍有不如他意的地方，他便以殺人來取悅自己。
    皇城的人想要他的明兒死，那他就殺到皇城去，他要將邊境所有城邦都變成焦土，用無數百姓的鮮血去澆灌新的王權誕生。
    這是他攻陷的第幾個城了？
    魏明簌也不知道，她記不清了。
    很多吧。
    每當他打下一座城，就會帶著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去，讓她如同金絲雀一樣，關在這話裏的牢籠中。
    每日除了仆人婆子，她連慶王的麵兒都見不著。
    許是不願自己的血腥沾染了她，慶王每日隻會派人傳話過來。
    又怕她無聊，他就抓了城裏的貴婦來陪同魏明簌一起解悶。
    若是不聽話，他就殺了她的家人朋友，所以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一個個都賠著笑臉。
    魏明簌哪兒能不知道。
    一院子的貴婦小姐，表麵其樂融融，麵上生花，內心卻害怕到發抖。
    “你們走吧。”
    魏明簌一身素雅的衣衫，外頭罩了毛絨狐裘，她就安靜地站在那裏，眼眸平靜，無悲無喜。
    她的肚子已經大了，衣著更是寬鬆。
    魏明簌也知道自己的夫君在做什麽，可是她該怎麽辦呢？
    尋死嗎？
    不，她若死了，慶王隻會更瘋。
    魏明簌很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她做夢都想要一個孩子，可偏偏……
    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王妃，可是我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王妃恕罪！”
    一院子的人都烏泱泱跪了下來，生怕她們下一秒就人頭落地。
    慶王的殘暴她們都有目共睹，現在，她們的愛人、孩子、父母都在慶王的手裏捏著，要是她們不聽話，不好好陪著王妃，不哄她開心給她解悶兒。
    她們的家人就會死。
    “你們都很好，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她的語氣還是那樣溫柔，隻是這樣的溫柔之中，摻雜了太多的悲傷和無奈。
    她說：“是殿下不好，強行逼迫你們過來，這幾日我很開心，沒有什麽不開心的。”
    她笑著，隻是那笑容淒涼，絲毫感覺不到她的開心。
    “你們也陪我多日了，也該回去陪一陪家人了，諸位還請放心，我已派人給王爺傳了話，王爺不會為難你的家人們。”
    同慶王的殘暴不一樣，魏明簌是溫柔的，善良的。
    似天上月，似手中花。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起身道謝：“多謝王妃不殺之恩，多謝王妃不殺之恩！”
    這裏自然會有人領著她們離開，人一走，偌大的庭院寂寥冷清。
    桌上用來待客的茶也都冷了。
    一群貴婦小姐們開開心心地出了府門，想著終於離開這個地方了，終於能回到自己的家，見到她們自己的家人了。
    “這些日子還真是辛苦各位夫人們了，我家王爺特讓我等前來厚謝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