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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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詞安赤著上身僵立原地,肌膚上還殘留著五行靈力肆虐後的紅痕。
    他急促地眨動眼睛,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不安的陰影——這分明是拒絕的姿態。可忘憂仙君恍若未覺,指尖已然點上他眉心。
    顯然,忘憂仙君的這一行為,犯了忌諱。識海,乃修士至秘之境,藏著三魂七魄的本源,輕易絕不容外人窺探。
    然而,凡有修士與他人立下任何血契、魂契、生死契等,必將與識海中的三魂緊密相連,形成難以割舍的牽絆。
    忘憂仙君的神識,宛如一縷輕煙,悄無聲息地在宋詞安的元神之中穿梭徘徊。
    很快,他果真在這片浩瀚的精神世界中捕捉到了一絲異常——數百根纖細而詭異的黑色絲線,緊緊纏繞在宋詞安的天魂之上,而絲線的另一端,仿佛穿越了時空的界限,與某個遙遠未知的所在相連。
    這些絲線細若遊絲,稍不留神就可能錯過。忘憂仙君望著這些棘手的東西,心中是又氣又無奈。
    其實,要祛除這些絲線並非難事,但關鍵在於不能傷及宋詞安那脆弱的神魂。一旦在清理過程中稍有差池,輕則導致他記憶錯亂,重則令他陷入永久癡呆。而對於忘憂仙君來說,這無疑是一項巨大挑戰,因為他本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否則也不會兩次用靈力去撕碎宋詞安的衣袍。
    忘憂仙君頭疼地給宋詞安傳音,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硬:“傀儡密契,忍著。”
    此時,宋詞安本就運轉不靈的大腦實在聽不懂師尊的意思,更何況他現在既不能動又無法言語。隻能心死如灰,任其擺布。
    忘憂仙君的元神在宋詞安靈台內化作萬千細刃,寒芒如星,將那些纏繞在天魂上的詭譎黑線寸寸剝離。每一縷黑絲斷裂時都發出細微的哀鳴,化作黑霧消散於無形。
    “嘖。”
    仙君收回神識時,瞥見那些因他粗暴手法留下的魂傷,眉頭微蹙。
    轉念又想:不過幾道淺痕,假以時日自會愈合,至於記憶錯亂這等小事………橫豎也沒什麽要緊事。
    於是,他將自己的元神從宋詞安的識海中抽離。
    而此時,萬裏之遙的皇宮金殿上,一位身著蒼黃法袍的道人突然身形劇顫。他死死按住心口,指縫間滲出暗紅血絲,最終"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殷紅在漢白玉地磚上綻開妖異的血蓮,驚得滿朝文武駭然變色。
    再看宋詞安,此時他雙目失焦地跪坐在地,眼睫如垂死的蝶翼般輕顫。
    識海遭受的衝擊令他神智昏沉,整個人仿佛漂浮在雲霧之中,連指尖都使不上力氣。
    忘憂仙君卻無暇顧及徒弟的狼狽之態。他死死盯著徒弟頸間——在燭火映照下,那紅痣依然妖異地刺眼,好像正在向他發出尖銳的嘲笑。
    方才,他已用元神之力將宋詞安的靈台翻檢了兩遍,確認絕不會留下一根傀儡絲。
    可這顆紅痣依舊鮮豔如初,甚至比先前更添幾分邪氣。
    “麻煩……”銀紋麵具下傳來壓抑的吐息。
    既然它非傀儡之術,亦非契約之痕,那麽隻剩兩種可能——某種詛咒或封印。
    無論哪種情況,無疑都異常棘手。
    忘憂仙君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窗外忽有寒鴉啼鳴,驚得宋詞安無意識地瑟縮一下。那顆紅痣隨著他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宛若一滴凝固的血淚。
    銀紋麵具下,忘憂仙君的目光如淬冰的刃,一寸寸刮過宋詞安朦朧的鳳眼。
    他試圖從那雙猶帶水汽的眸子裏,揪出什麽隱秘,卻隻映出自己冷峻的倒影——幹淨得像初雪,懵懂得教人生惱。
    “癡兒。”
    仙君在心底擲下這句評判時,宋詞安正被那雙眼波縛住心神。
    在他恍惚的視野裏,師尊正用一雙清澈如寒潭的眼眸盯著他,那雙眼睛靜謐而幽深。尤其在盯著他的時候,更是秋波流轉,動人心魄。
    宋詞安倉皇垂首,青絲滑落肩頭,恰好掩住頸側那顆妖痣。他盯著自己映在青磚地上的影子,心跳聲大得幾乎要驚動滿室靈霧——再多對視一瞬,他怕自己會溺死在那潭深不見底的靜水裏。
    忘憂仙君見那癡愣眼神,忽地廣袖一拂,定身咒與縛言術的銀紋應聲而碎。
    他背過身去,雪色衣袂在宋詞安恍惚的視線裏劃出一道殘影,唯有那句“去吧”還懸在空蕩的閣中,泠泠如碎玉相擊。
    宋詞安茫然低頭,發現自己竟赤著上身,坐在滿地碎布中。寒意後知後覺爬上脊背,他徒勞地攏著殘破的衣料——師尊為何撕他衣裳?方才發生了何事?記憶像被攪渾的潭水,隻零星映出那雙寒潭般的眼眸。
    “莫非……”他耳尖突然發燙,又立刻被自己荒唐的猜想驚到。
    正恍惚間,忽有破空聲襲來——他本能地接住飛來的包袱,新裁的雲紋錦袍上還沾著冷鬆香,兩冊典籍與屋舍草圖整齊疊放其間。
    宋詞安機械地穿戴整齊,朝著空蕩蕩的閣樓鄭重行禮。
    衣襟掩住鎖骨下那點妖紅時,他忽然覺得,似乎某些重要的東西,已迷失在他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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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他的陋室,宋詞安把兩本秘籍拿出來細看。
    《神行九步》,這本秘籍是訓練身法敏捷的。
    《天羅變》,這是用來鍛體的。
    再往下看,家具草圖。這是房子建好,師尊又想讓他幫忙做家具了。
    雖不是什麽大事,但宋詞安覺得忘憂仙君花樣可真多。
    一頁頁草圖細細翻閱之下,宋詞安果然又在其中覓到了一張師尊留下的字條,其上赫然寫著:“以靈力雕琢。”
    “嗬!就是當苦力唄!”宋詞安不以為然。
    然而,這個輕率的想法很快以回旋鏢的方式紮了自己的心。
    宋詞安起初漫不經心地掐訣,靈力如脫韁野馬般湧出——“哢嚓”一聲,上好的鬆木應聲裂成兩半。他蹙眉再試,這次靈力卻如遊絲般綿軟,隻在木板上留下幾道淺淡的劃痕。
    滿地狼藉的木屑無聲控訴著他起初的自負……
    第三十七次失敗時,宋詞安盯著自己顫抖的指尖怔住了。那些歪斜的刻痕、爆裂的榫卯,無一不在嘲笑他所謂的“控靈有成”。
    原來建造屋舍時,自己不過是用蠻力催動靈力,就像孩童揮舞重錘,根本談不上什麽精妙掌控。
    窗外暮色漸沉,宋詞安忽然想起這半載光陰:雖然仍會被門檻絆倒,但咳血的舊疾再未發作;雖然修煉進度遲緩,可筋肉骨骼卻日漸強健。就連方卓都說,他的個頭好像更高了。
    “原來如此……”
    他摩挲著《控靈訣》扉頁上那行“靈台如鏡,萬象皆明”,忽然低笑出聲。
    案頭燭火搖曳,將宋詞安的側顏映在牆上——那影子不再掄斧頭,而是捏著根看不見的繡花針,正細細雕琢窗欞上的一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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