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罵道：“他遠在京城，又得皇上庇護，哪裏知道我們這些遠在京城的官員的苦，這樣就下發榜文，不是要本官的命嗎？”
    這榜文一張貼，他的仕途還要不要？
    師爺心裏明白李常擔心的事，但同樣的，他也擔心他自己的前途。
    想了想，師爺忙道：“老爺，要不，您趕緊把賬冊弄好送上去，以讓那位消消氣？”
    “他氣什麽氣，本官才氣！”
    李常怒罵一聲，但師爺的話，他還是聽了進去。
    思考了下，李常咬著牙，狠狠一閉眼，再睜開，眼裏閃過一道狠厲。
    “當初這賬冊，可是你們來辦的，你們若是再辦不好，本官就讓能辦的人來辦！”
    周圍幾人聞聲一愣。
    師爺也是懵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老爺，您說什麽？”
    李常甩手拂開師爺的手，站了起來。
    “榜文先不張貼，還不快去把賬冊都搬到本官書房裏，今晚大家都別想睡了。”
    師爺眼神一沉，看了眼李常打算離去的身影後，慢慢低下頭。
    “老爺，這榜文，有人看著，說現在就要張貼。”
    李常猛地一回頭，“誰看著？”
    師爺緩緩道：“送榜文過來的人。”
    李常心裏狠狠打了個顫。
    榜文張貼沒一會，公告欄處便站滿了人。
    隨著敲鑼打鼓聲音匯聚過來的百姓越來越多。
    衙役把公告裏的內容簡單說了一遍，因著縣太爺的吩咐，後麵的內容一骨碌就混過去了，並沒有道明。
    但人群裏麵，可不是隻有不識字的百姓，還有讀過書的人。
    以及參加科考的學子。
    看完公告內容後，人群頓時喧鬧起來。
    隨著一傳十，十傳百，縣太爺做的事情，百姓們全都知道了。
    “哎呀，就是活該，要是能換個新的縣太爺來，那可是太好了。”
    “對，瞧他上任這些年，我們縣都被糟蹋成什麽樣子了，現在可真是老天開眼了。”
    吵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讓人根本聽不清裏麵都有人說了些什麽。
    百姓們也就是趁著這會亂，低聲說著自己的不滿。
    但到底不敢在這些衙役麵前說太多了。
    於是很快，公告欄麵前變得稀稀拉拉的。
    可人群雖是散了，閑話八卦可是沒散。
    仿若一陣風，這個不大的縣城，人人都聽說了這個事。
    李常總算正視了此事，熬了幾日幾夜，可算把賬冊給重新弄了一遍。
    這次他嚴格按照戶部的要求來做。
    若是再針對他，他可要為自己伸冤了。
    讓人盡快把賬冊送到戶部後，李常總算能正常入睡了。
    然而，就算睡熟了，李常還是無法控製地開始做噩夢。
    誰也沒想到，戶部竟能做出如此舉動。
    馬知府，陶知縣幾個也跟李常一樣，一邊害怕，一邊咒罵。
    可又不得不按照戶部的要求去重新做賬冊。
    至於被誇讚的那些官員，一個個地鬆了一口氣。
    再一看榜文裏麵明確寫著哪個府哪個縣，犯了錯事的李常幾人，一個個又是慶幸，又是後怕。
    戶部這一招，可真是狠，什麽都給擺在了明麵上，讓人的臉麵根本無處可藏。
    現在還好，各在各地，李常幾個要是在京城裏，怕是都沒臉見人了。
    不過也有人隱隱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
    戶部以前一貫是悶聲做事的人，現在這般高調，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還有這高尚書，竟也不阻止一下沈侍郎的行為。
    竟就讓他這般不顧一切地下了通報榜文。
    往後若是他們稍有一點做得不好，難不成也要通報他們？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官員開始意識到了這一點。
    如果戶部這般做，沒有人反對。
    那往後他們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原本受到誇讚的官員心裏頭也犯起突來。
    這一時的誇讚，後麵可是成千上萬雙眼睛在看著。
    以後隻要他們有一點瑕疵，那可都是會被百姓們無限放大的。
    一時間，官員們個個風聲鶴唳起來。
    總覺得戶部不懷好意。
    有人開始上書上奏折，請求皇上製止戶部這種行為。
    要是其他部也跟著有樣學樣，往後他們這些官員，可該怎麽辦？
    沈舟可管不得這麽多。
    隨著這榜文下發到各地，越來越多的賬冊被快馬加鞭送了過來。
    沈舟忙著仔細檢查這些賬本，根本沒有心思想別的。
    所以三月初的早朝，被人直接當著眾位官員的麵上奏不妥行為時，沈舟還愣了一下。
    他這陣子忙著預算賬冊的事，挺長時間沒有關注朝堂裏的事了。
    這會被突然上奏，他緩了一會，才聽懂了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麽。
    聽著前麵那人訴說著自己不該發出這樣通報官員的榜文，敗壞朝綱，濫用職權等罪名，沈舟眼睛微微眯起來。
    他這是又觸碰到誰的蛋糕了？
    沈舟不由抬眼看向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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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不會治他的罪吧？
    隨著最後一個尾音在眾人耳邊蕩過，周圍隻剩下風聲吹過。
    一片寂靜。
    出來上奏的人，正是左都禦史李玉山。
    沈舟視線在其身上輕輕掃過。
    他自認沒有得罪過這人。
    但這人，明顯好像看他不順眼。
    沈舟覺得自己最近已經夠低調的了，沒想到，還是被人給揪了出來。
    果然，像他這樣的人，就是低調不了。
    趙驁的視線在李玉山身上飄過，最終落在某個位置上。
    “沈愛卿可在？”
    “回皇上，臣在。”
    沈舟走了出來，站在了李玉山身旁。
    趙驁“嗯”了聲，“剛剛李愛卿說的，你可都聽見了？”
    “回皇上，臣都聽見了。”
    沈舟拱手，並不否認這事，“如李大人所說，臣確實做了這事。”
    李玉山瞥了眼沈舟。
    心道沈舟倒是聰明，知道這事賴不過，索性在皇上詢問當即承認了。
    要是不承認，他可就有得說了。
    沈舟並不理會李玉山的暗中打量。
    他坦坦蕩蕩，甚至於榜文那裏落的印章，都是他的章。
    他可從來沒打算要不承認這事。
    但是，他並不同意李玉山說的他別有用心的話。
    以及那些罪名，他全都不認可。
    “皇上，臣不同意李大人說的那些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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