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沈舟做過的一件件事情，在楚秋實腦海裏閃過。
    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人是大乾百年難得一遇的瑰寶，更是百姓們渴求的青天。
    隻要皇上不猜忌這人，肯聽這人的意見，大乾百年之後，都不會出事。
    甚至，大乾還將走向盛世。
    “咳咳。”
    楚秋實的咳嗽聲，讓沈舟回過神來。
    他看向因為咳得厲害，臉上好像有了些氣血的楚秋實，擔心道“楚尚書，可要我去喊楚管家帶太醫過來？”
    皇上特地派了太醫過來，時刻注意著楚秋實的情況。
    從事發到現在，皇上雖然未親自過來詢問過一句，但該有的表示，全都有。
    珍貴藥材一車車地往楚家運。
    太醫更是直接在楚家住下，日日問診。
    楚秋實搖頭，緩了會，“不用，我沒事。”
    可下一瞬，看著沈舟臉上不加掩飾的關心，楚秋實斂下眼眸，改了口。
    “我想喝口水，你幫我倒杯水吧。”
    “好。”
    沈舟起身，走過桌前摸了下壺身，見有溫度，便給楚秋實倒了杯水。
    “楚尚書，您喝水。”
    “多謝。”
    楚秋實接過水杯，慢慢喝了幾口。
    沈舟接過杯子，放回桌上，他走過去，正想坐下，忽而愣住。
    “你有此胸襟，不怪能得皇上賞識，以前，都是老夫狹隘了，老夫向你道歉。”
    “楚尚書莫要這樣說，是我年輕魯莽，沒有考慮周全，得罪了不少人。”
    沈舟其實也有反省過自己的行為，但後悔是沒有的。
    楚秋實眉眼不再寡淡，他像是卸下了心防，搖頭淡笑。
    “皇上缺的，就是像你這樣性子的人。”
    沈舟想說不是，楚秋實卻是沒給沈舟開口的機會。
    他歎道“老夫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會落到如此地步，老夫有想過，這一切，是不是就是報應。”
    他看向沈舟，“希望你以後不要走上老夫這條路，皇上的信任，一旦有了裂縫，就再也恢複不過來了，希望你能珍惜，不要做不該做的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楚尚書放心，學生謹記在心。”
    楚秋實身子虧損嚴重，能提起精神說這麽久的話，便已是強撐。
    沈舟看著，拱手便要告辭離開。
    楚秋實卻是把沈舟喊住。
    “老夫聽說，你和皇上正在做一件大事。”
    “楚尚書說的，是哪個？”
    沈舟不知道楚秋實是在試探，還是當真知道，但他也不可能自招，把事說出來。
    楚秋實動了動嘴唇，“研究稻穀產量一事。”
    這事沒幾人知道的。
    但隻要有第三人知道，其他人聽到風聲，沈舟也不奇怪。
    稻穀這事，今年便要看到成果了。
    大家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想著楚秋實的情況，沈舟點了點頭。
    “確實有這事，今年就要成了。”
    “就要成了？”
    楚秋實有些吃驚地跟著呢喃了一句，眼裏逐漸升起亮光。
    “原來如此。”
    難怪皇上這一年來會變得這樣果斷。
    火器有了，稻穀產量若是真的增加，皇上手裏的權力，將更加牢固，不可動搖。
    這是好事。
    大乾，真的要走進盛世了。
    楚秋實心裏不是沒有遺憾。
    他看不到那時候了。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
    楚秋實想著心裏一直惦記著的事，不由看向沈舟。
    “沈侍郎，老夫厚顏無恥，想求你一件事。”
    沈舟一頓，看著楚秋實那異常複雜的眼神，他道“楚尚書您說。”
    楚秋實笑了笑，神色卻更見灰敗。
    “老夫算計了這麽多，可人一走，楚家沒了人，想來等日子一久，這些人也不會再記得老夫生前所托之事了。”
    他定定地看著沈舟。
    看著這位大乾唯一的六元狀元郎。
    “老夫唯一能看準的人，便是你，沈侍郎若是答應了，老夫知道，你一定會做到的，老夫走也安心了。”
    “楚尚書莫要這樣說。”
    沈舟垂下眼，“若是為難之事，恕我不能同意，望楚尚書理解。”
    楚秋實搖頭，“沈侍郎放心，老夫不會讓你為難的。”
    說著，他神色恍惚了下，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沈舟耐心等著，並沒有催促。
    過了會，楚秋實才道“老夫當年，為了楚家，將小女兒送進了宮裏。”
    “老夫也知道皇上不喜歡被人強迫，可老夫還是讓皇上給楚家一個麵子，讓淑妃在這深宮裏，能有個孩子相伴。”
    他說著，便是愣了會神，像是回到了當年以楚家之名，求皇上給淑妃留下子嗣那日。
    “老夫不後悔，也知道二皇子日後不會繼承皇位，淑妃她也清楚的，她隻是想要皇上的關心，對於皇位，其實並不在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看向沈舟。
    “我楚家的人，可以全部為沈侍郎所用，隻希望沈侍郎以後，能多多關照一下淑妃和二皇子，沒了楚家護著，也不知道以後要在那深宮裏受多少苦。”
    “楚尚書多慮了，皇上不會讓淑妃和二皇子受苦的。”沈舟沒法同意這事。
    他擔不起這個責。
    而且後宮裏的事，他如何能插手？
    他自己的家事都沒搞明白。
    更不可能去管皇上的家事了。
    楚秋實搖頭，“皇上如何，想必沈侍郎比老夫還要清楚。”
    沈舟沒有說話。
    皇上性子是定了的，但薄情不代表無情。
    他抿了抿嘴，道“淑妃是皇上的人，二皇子是皇上的孩子。”
    “隻要淑妃不做錯事，二皇子長大之後不肖想不該想的事，皇上看在您的麵子上，肯定會派人看著他們母子二人的，楚尚書不必擔心。”
    楚秋實摸了摸胡子，笑了起來。
    “有沈侍郎這話，老夫放心了，多謝沈侍郎。”
    沈舟頓了頓，“楚尚書，我並沒有同意，我隻是這樣說罷了。”
    “老夫明白。”
    楚秋實輕咳了幾聲，壓下湧上來的鐵鏽味，溫聲道“朝堂之中，想來皇上能聽進去勸的，隻有沈侍郎了。”
    “老夫能保證淑妃日後不鬧事，也會讓她看著二皇子，老夫隻希望他們平平安安的。”
    沈舟沉默，良久，才點了點頭。
    “其他我不敢保證，但平平安安，楚尚書放心吧。”
    楚秋實笑了笑，再次吞咽下翻湧上來的血沫，真心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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