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淑妃帶著二皇子回了一趟楚家。
    傍晚，沈舟便收到了一個楚家送過來的包裹。
    打開一看，裏麵是好幾本名冊，還有賬冊。
    名冊裏詳細記錄著這些人站隊楚家的日期，還有籍貫，以及曆來升遷變動的官職和任職的地方。
    功績也記錄在冊中。
    其中還有相對應哪一本賬冊，具體哪一頁裏記載的從楚家這裏獲得的好處。
    還有這些年，脫離楚家，擅作主張所做過的事情。
    在這其中，還有劃掉的人名。
    人名旁邊還用朱筆在裏麵做了標注，標明為何會舍棄了這人。
    而這其中，大多數都是因為膨脹了，心大了，犯下的事越來越重。
    功再也蓋不住過。
    考慮到日後會連累楚家，被楚秋實以其所犯的罪名提前處理了。
    從這些本子裏，沈舟能看到楚秋實用人的準則，以及管人的手段。
    也難怪能讓這麽多人聽話，並攢下功績，一步步往上爬。
    沈舟在書房裏點了兩個時辰的燭火。
    入睡時，想的是楚秋實的病情。
    也不知道能拖多久。
    因為心裏有事，平時睡眠向來好的沈舟這晚翻了幾次身，才昏昏沉沉睡過去。
    楚家給的這些東西，沈舟沒有占為己有的念頭，更沒有擴大自己勢力的準備。
    在他手裏，反倒是一塊燙手山芋。
    早朝之後，沈舟回了一趟戶部，隨後抱著包裹進宮去求見皇上。
    劉間看了眼沈舟手裏抱著的東西，想著皇上的吩咐，並未提出要檢查的話。
    “沈侍郎稍等。”
    “好，麻煩你了。”
    劉間搖頭，推門進去通報，沒一會，連同劉詹也出來了。
    劉詹笑著看了眼沈舟手裏抱著的東西，也並未提一句查看包裹的話，伸手就把沈舟往裏引。
    “沈侍郎進去吧，皇上在等你呢。”
    這話有些歧義，沈舟心裏起了絲異樣，但這絲異樣很快滑過，他並未多想。
    道了謝，便跟著劉詹走了進去。
    二月底，乍暖還寒。
    殿內點著炭火，溫度剛剛好。
    沈舟動了動指尖，冰冷的手指總算是有了些溫度。
    “微臣”
    “免禮。”
    “多謝皇上。”
    趙驁看向沈舟懷裏的包裹，“拿的什麽？”
    “回皇上，是楚尚書派人交給微臣的東西，您看了便知。”
    沈舟往前一遞。
    劉詹看了眼皇上，得到指令，走過去接過包裹，送到皇上麵前。
    趙驁打開看了眼，眸色一深。
    “放下吧，把人帶走。”
    “是。”
    劉詹放下包裹，把殿內伺候的人都帶了下去。
    沈舟特意等了會，才道“皇上，臣前陣子去探望了楚尚書，楚尚書求臣幫個忙，臣同意了。”
    趙驁神色淡然，不見一絲驚訝，垂眸翻著冊子。
    “聊什麽了？”
    沈舟並不覺得這事有什麽不能說的，便從頭到尾，把事都說了。
    “皇上，微臣同意會幫忙看著點淑妃和二皇子的平安，您會不會生氣？”
    趙驁抬眼，輕飄飄看了眼沈舟，目光再次落在冊子上。
    “朕還在，你好好做你的事，別分心。”
    沈舟心裏一鬆，笑了笑，“微臣也是這個意思，就是楚尚書關心則亂，有皇上在，哪還需要微臣呢。”
    “嗯。”趙驁幾下看完一本，拿起第二本翻了起來。
    沈舟看著，收了臉上的笑意。
    “皇上，楚尚書給的這些冊子，臣覺得大有用處，皇上若是運用得當，可將他們收入旗下。”
    趙驁翻頁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沈舟。
    “這麽好的東西，愛卿不要？”
    沈舟皺眉，臉色算不上好。
    他沉聲道“皇上這是說的什麽話？”
    “微臣若是想要，偷偷藏起來就是，還拿到您麵前攤開來講作甚？”
    “皇上若是懷疑微臣，索性便罷了微臣的官，讓微臣回老家去，也免得皇上懷疑微臣有二心，將來要砍微臣的頭，讓微臣死無全屍。”
    “休得胡言。”
    趙驁冷下臉，“日後再說這樣的話，到外麵跪著去。”
    沈舟扭頭就走。
    趙驁眼皮一跳，“你作甚去？”
    “微臣胡言，這就去外麵跪著，好讓皇上息怒。”
    沈舟悶頭走著，眼看就要走出內殿大門。
    趙驁臉色一沉，“站住！”
    沈舟心下一頓，慢慢停了下來。
    “砰。”
    趙驁將冊子扔到一旁，眉眼冷峻。
    “愛卿年紀輕輕，氣性不小。”
    沈舟沉默一瞬，也懂得退讓一步。
    他轉過身，拱手回話。
    “明明是皇上先氣微臣的。”
    態度恭敬，做出的動作也恭敬，可語氣卻不見半分客氣之意。
    趙驁嘴唇動了動，想到以前答應過的事，又閉上，過了一小會，才道“站那作甚，還想出去跪著？”
    沈舟不想跪，誰想跪呢，反正他不跪。
    沈舟順著台階下，緩步上前，沒吭聲。
    趙驁這一看，眼睛微微眯起，“朕瞧著，愛卿氣性真是漸長了不少。”
    沈舟心生不服，“皇上說那話，難道不是在懷疑微臣？”
    一想起皇上那話，沈舟氣就來了。
    “那東西是好，但微臣是什麽樣的人，難道皇上到現在還不知？”
    “什麽權勢滔天，什麽位高權重，微臣隻希望能有條命好好活到退休，權不在高，錢不在多，微臣夠用就行。”
    比如眼前這個侍郎之位，他就挺滿意的。
    上麵有人頂著，下麵又有人可用。
    他個中不溜的，也挺滿足。
    當然，歸根到底，還是得保持皇上的這份寵信，他才能在朝堂之中混得輕鬆。
    沈舟再次真心希望皇上長命百歲。
    趙驁到底有些理虧。
    他清了清嗓子，“朕也不過是問一句，何來的懷疑？倒是愛卿，對朕不夠信任，偏往那想。”
    沈舟聽著，猛地抬頭瞪著眼睛驚訝看向上麵。
    “皇上，您還打算倒打一耙？”
    “沒有。”
    趙驁搖頭，“不說這些了，等朕看完再說。”
    他隨手拿過一本冊子看了起來，神色姿態，都散發著一股謝絕打擾的氣息。
    沈舟想了想，沒有再出聲。
    不過這事，一會真得好好解釋一下，不然，他可太冤了。
    殿內一時間隻有紙張翻頁時的響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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