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這倒沒有，就是覺得皇上挺厲害，能這麽輕鬆地爬上來，不像微臣，氣息都亂了。”
    沈舟想當然是這樣想的，但沒敢承認。
    趙驁也不拆穿他，淡定地落下一子，將沈舟的棋子圍死。
    “愛卿覺得我大乾如何？”
    沈舟抬頭看了眼對麵的人。
    趙驁目光一直落在棋盤上，卻也察覺到沈舟的舉動。
    “愛卿想說什麽就說，不必藏著掖著。”
    沈舟心中其實有些想法和猜測。
    他垂下眼，也將視線放在被圍堵得厲害的棋盤上。
    “皇上問這問題，便是覺得我大乾差點什麽了。”
    趙驁挑眉，有些意外沈舟的回答。
    但仔細想想，又不覺得意外。
    “在愛卿看來，怕是差遠了吧。”
    “差遠了？”
    沈舟抿唇微微一笑，“皇上這是拿哪個大朝來比？”
    “愛卿覺得呢？”
    隨著話音落下的，還有皇上拿著的棋子。
    沈舟看著這盤因著自己不夠專心，下得七零八碎的棋子，微微搖了下頭。
    “微臣不敢亂猜皇上的心思。”
    “愛卿還有不敢的？”
    “當然有了。”
    沈舟試圖挽救自己的棋子。
    趙驁看出他的意圖，直接斷了他的活路，“是不敢說，還是什麽，愛卿心裏該是清楚。”
    沈舟自然知道自己這些棋子救不活了，索性便認了輸。
    “皇上厲害，微臣輸了。”
    “是你心亂了，不然不至於這麽快輸。”
    趙驁將棋盤上的棋子收回棋奩中，淡淡回應著沈舟的話。
    沈舟笑了笑，垂眸也將自己的棋子收回棋奩裏。
    “皇上還來麽？”
    “不了。”
    趙驁站起身，眺望著遠處，眸色深沉。
    “該回去了。”
    沈舟跟著站起來，順著皇上的視線往遠處看。
    聞言，點了點頭。
    可他卻是有一點不明白。
    “皇上，淨明方丈為何不願見微臣？”
    沈舟是想見見的，畢竟難得來一回，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趙驁轉頭看向落後自己一步遠的沈舟，眉眼深邃，讓人看不清裏麵的情緒波動。
    “這是淨明方丈的事，朕也不知。”
    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沈舟也不想去想了。
    他已經明白了一點，皇上應該是知道了什麽。
    但那又如何呢。
    沈舟抬眼，與皇上對視，“皇上下回還帶微臣來麽？”
    “嗯。”
    趙驁看向遠處散開的雲霧，以及完全顯露出來的日輪，臉上一片平和。
    “帶的。”
    沈舟心裏異常平靜，微微一笑，“那就好，那微臣下回過來，再看看能不能見上淨明方丈一眼吧。”
    “會的。”
    下山並沒有走，而是坐著馬車下去的。
    上來時走得慢，下去走得快，沈舟撩起窗口簾子，不過看了一會，就已經下了山。
    趙驁一直在閉目養神，從上車之後，就沒有睜開眼。
    沈舟都要以為他是睡著了。
    然而，皇上並沒有睡著。
    “愛卿想出海嗎？”
    沈舟一點不懂皇上的話題，為何能這般突然又跳脫。
    他哪點透露了自己想出海的心思了？
    到底是哪點？
    沈舟異常認真，就怕皇上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回皇上，微臣不想出海。”
    趙驁微微睜開眼睛，“朕聽賀愛卿他們說，出海能見識到很多東西，朕還想著讓愛卿出去長長見識的。”
    沈舟聽著皇上這毫不掩飾的失望語氣，頭皮都要發麻了。
    他板著一張臉，“回皇上，微臣其實長了不少見識的，不需要出海去長見識。”
    一道暗光在半眯著的眼眸中一閃而過，趙驁輕輕一敲大腿，語氣裏像是在含著笑，又像是在試探。
    “愛卿長了什麽見識？”
    沈舟知道自己不拿出來點什麽，此事肯定不能罷休了。
    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到，皇上似乎在等他一個什麽回答。
    在靜默一瞬後，沈舟眉眼一彎。
    “皇上，微臣近來無事，正在寫關於建設大乾道路一事的計劃書，本來是要上朝時給您上奏的，既然您問了，微臣也不藏著掖著了。”
    趙驁眼裏一道亮光閃過，“那愛卿可要好好寫，需要什麽，盡管提。”
    “皇上放心，臣會的。”
    與皇上一陣交鋒過後，沈舟確定了一件事。
    趙驁也確定了一件事。
    雙方試探著，卻不挑破。
    沈舟起初是有些緊張和慌亂，但現在，他心裏很是放鬆。
    從沒有過的放鬆。
    就像是突然間放下了一個沉重包袱的那樣輕鬆。
    他看向大乾那位尊貴的君王，眉眼含笑道“皇上，您不會再讓微臣出海了吧？”
    趙驁掀起眼皮瞥了眼過去，似笑非笑，“愛卿要想，朕可以讓人安排。”
    “嗬嗬嗬，那倒是不用。”
    “愛卿的計劃書，弄好了就早些送上來，朕等著看。”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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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君是臣，還是能談幾句心裏話的朋友。
    沈舟已經分不清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與皇上在很多時候，都相談甚歡。
    這就夠了。
    正月天寒，天黑得早。
    在餘暉中，沈舟從馬車上下來。
    他看著撩起簾子往外望的人，笑著揮了揮手，“皇上，您慢走。”
    “嗯，你快進去吧，風大了。”
    趙驁隨意應著，看了他一眼，才放下簾子。
    沈舟並沒有進門，而是停在門前看著馬車調頭漸漸遠去。
    直到馬車不見，他才轉身進了家門。
    蘇婉清正在後院裏跟劉氏她們聊做衣服花樣的事，聽到沈舟回來了，找了個理由便出了後院，直往前麵走去。
    平安一天沒見到他爹了，見他娘離開，連忙從炕上下來，穿好鞋子就追上去牽住蘇婉清的手。
    蘇婉清嫌他走得慢，俯身抱起，往前院走。
    可沒走一會，她便停了下來，笑靨如花。
    “夫君，你回來了。”
    沈舟看看蘇婉清，又看看平安，笑了起來。
    “嗯，回來了。”
    他單手抱過平安，攬著蘇婉清的腰往裏走，“爹他們在裏麵？”
    “都在，等你回來吃晚飯呢。”
    平安抱著脖子，總算插上話，“爹，您去哪了？”
    話音剛落，平安的肚子就咕嚕叫了兩聲。
    沈舟不由失笑，“爹去玩了，還好回來得早，再晚點，平安這肚子怕要震天響了。”
    “爹！”
    平安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懂得禮義廉恥，聞言，小臉都紅了，有些惱羞成怒。
    沈舟和蘇婉清對視了眼，都笑了起來。
    “平安啊，你臉皮這麽薄，以後可是要吃不少虧的。”
    沈舟揉了揉平安的小肚子，循循善誘，“日後跟你爹學著點，知道不？”
    平安認真點頭，“爹，我知道了！”
    沈舟捏了捏平安的臉蛋，“乖孩子，我們回去吃飯！”
    堂屋裏飄著飯菜香味，眾人的說笑聲從屋裏傳到屋外。
    新的一年，沈舟有三願。
    一願，家人身體康健。
    二願，皇上身體康健。
    三願，自己早日退休。
    有此三願，足矣。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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