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芬狗，你搞什麽？！”
    繁複煉金紋路鋪滿整個艙室，就像是蜘蛛結成的網，包裹著踏入蛛網的“獵物”，彩虹般交織的光彩，直直映照在路明非的臉上，複雜表情難以解讀，茫然、憤怒、還是無助？
    “砰、砰、砰....”
    路明非狠狠拍打著金屬艙門，手掌被震得生疼，門外沒有任何回應，這扇門被鎖死了，不算狹小的7號艙室，現在隻剩下一個被刻意留下的倒黴蛋。
    “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艙門，路明非無力地滑坐在地上，前一刻還是師兄弟之間的嬉笑怒罵，下一刻就是冰冷無情的現實重錘，他不知道芬格爾到底想做什麽，眼前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東西，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來是提前布置好的東西。
    “明明已經猜到了我們是什麽，還是想要正式確認一次麽。”
    蜷縮在門前的男孩身前，一道無人可見的光影浮現，彌漫著悲傷與不忍的黃金瞳，正盯著仿佛被世界拋棄的男孩，祂也該明白一些東西了，按照預設的道路，現在些許無關痛癢的悲傷，及不上絕望的萬分之一。
    “咚....”
    恍若來自太古的鍾聲響起，亦有祭祀頌唱的古老龍文，海潮卷動的巨聲，風暴與雷霆的鳴動，烈焰炙熱燃燒的脆響，地動山搖的轟鳴，雜亂的聲響似是從腦海深處衍生，避不開也躲不掉，就像噪音一樣纏著無助的他。
    “心裏覺得愧疚嗎？路明非很信任你，在學院裏，你是他唯一的朋友。”
    幽靜的通道盡頭，諾諾認真觀察著7號艙室的監控，路明非根本就不會控製情緒和表情，她很輕鬆就能從男孩臉上讀懂他心裏在想什麽。
    “但現在唯一的朋友，卻想確認他是不是怪物？”
    站在一邊的芬格爾臉上浮現出難看的笑容，什麽隔壁躺著源稚生都是騙人的話，這一層早就被清空，煉金矩陣也隻為一個人啟用，他親手把師弟送進了牢籠。
    “如果沒有問題，路明非就該老老實實回國，待在卡塞爾學院，頂著耀眼的血統評級，陰差陽錯成為學生會主席，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
    沒有問題，意味著路明非是個100的普通人類，他就不應該出現在卡塞爾學院，混血種的世界會自動將其排除，虛假的s級，獲得的也是虛假的榮耀，與其在不屬於自己的位置如坐針氈，還不如早點回歸現實。
    “如果有問題，你們會對他怎麽樣？”
    遊離於三個種族之外的存在，芬格爾隨便思考一下，就能湧現出無數殘酷的研究方式，這種猜想被印證之後，路明非的研究價值太高了，甚至能讓混血種獲得不可想象的利益。
    “我哪裏知道嬴淮塵腦子裏想什麽東西，我就是個被抓來的免費勞動力。”
    諾諾伸了伸懶腰，伸手調轉鏡頭，正好能看見路明非充斥著不安與悲傷的眸子，說實話挺慘的，像是被關進實驗室裏的小白兔，不知道瘋狂科學家會對自己做什麽的既視感。
    “嘖，不愧是你啊。”
    時間悄然消流逝，諾諾能看出路明非的情緒波動越來越大，古秦嬴氏的煉金矩陣裏麵怕不是加了料，不然看起來像個廢柴的家夥能癱坐一宿等著“刑滿釋放”。
    “喂，師妹，這小子點燃了黃金瞳，至少跟普通人類沾不上邊了啊。”
    耀眼的金色逐漸填滿瞳孔，呈現在芬格爾和諾諾眼前的黃金瞳，綻放出刺眼的璀璨，這種等級的黃金瞳，絕對不是血統低劣的混血種能夠擁有。
    “閉嘴！別吵，他不對勁。”
    黃金瞳無聲亮起，諾諾隔著屏幕與那雙看起來格外耀眼的瞳孔對視，雜亂的巨聲開始闖入她的耳膜，或者說是腦海，她開始理解並融入路明非遭受的“款待”。
    “好好好。”
    芬格爾用纏著繃帶的手捂住嘴，眼珠子來回看著兩雙黃金瞳隔著屏幕對視，媽的，怎麽越看越像東瀛的恐怖片，師弟不能從屏幕裏爬出來吧？
    “.......”
    屏幕內路明非的黃金瞳，逐漸呈現出死寂般的空洞，與之對視的黃金瞳呈現出同樣的異狀，芬格爾站在一旁不敢出聲也不敢動彈，學院裏的紅發巫女可真邪乎，看起來怎麽都像是個靈媒。
    “這是？路明非潛意識裏的記憶？！”
    視野被瞬間撕裂重塑，諾諾仿佛被抽離至另一個世界，她看見了無法忘卻的畫麵，是史詩，是神跡，亦是終焉與毀滅的開端，跨越過太古時代，更加遙遠的神話時代，通過特殊方式呈現在她的眼前。
    浩瀚到無法形容的天地，廣闊空間中央矗立著一棵樹，龐大到超越人類的認知，交錯延展的枝幹仿佛撐著整片天地，紋理深邃如溝壑，遠遠看去就像是流淌著黃金與翡翠光色的神跡。
    古老、浩瀚、純粹，神聖不可侵犯，這是任何生物看見祂之後的第一個念頭，樹冠無邊無際，數不清的葉片組成翡翠般的海洋，遙遠的風吹拂而至，樹海跟隨風兒顫動，世界樹發出低沉而宏大的轟鳴，散發著屬於生命之源的溫和與肅穆。
    “世界的支柱，神話的起點？”
    拋棄身體以精神遨遊名為記憶的世界，諾諾難以想象，一個衰仔內心深處，竟然藏著一幅如此宏大的畫卷，複刻著古老到不可追溯的神話。
    據北歐神話描述，世界樹共有三根最粗壯的根係，第一根樹根深入阿斯加德，下有兀兒德之泉，諸神每日匯聚在泉水邊集會，另有掌控命運的三女神居住在側。
    第二根樹根深入約頓海姆，乃是巨人的居所，其下有密米爾之泉，象征著智慧與知識；第三根樹根深入尼福爾海姆，又稱為霧之國，其下有赫瓦格密爾泉和....一條不斷啃食樹根的黑龍，名為“nidhogg”。
    “神話世界並未崩塌，距離諸神黃昏的日子還早，那麽祂現在....應該在世界樹的根係...”
    傳說中，尼德霍格不停地啃噬樹根，直到世界樹的三大根係被啃噬殆盡，世界樹傾塌之日，即是諸神黃昏到來之時，一切都將邁入毀滅的終焉。
    “哢嚓....”
    破碎聲響穿透繁密的枝葉，山脈般虯結的龐大根係處，抹不去的黑暗匍匐在樹幹上，猙獰威嚴的黑龍正在啃噬著世界樹的根係，祂不急不緩地抬起頭顱，撕扯起堅韌的樹皮，充斥著暴虐與毀滅的黃金龍瞳凝視而來。
    “呃啊....！”
    淒厲的悲鳴驟然爆發，響徹整個浩瀚的世界，很熟悉的聲音，是路明非，也是被啃噬的世界樹。
    “哧啦...”
    諾諾思緒為之一滯，來不及再去分辨什麽，黑王那雙恐怖的瞳孔，映射著太陽般耀眼的輝光，靈視的鏈接直接被撕裂，精神上傳來的強烈鈍痛，讓她現實裏的身體瞬間汗如雨下。
    “好痛...！”
    7號艙室內，路明非來不及去回想剛才看見的北歐神話進行時，小腿處像被野獸撕咬的劇痛，正在瘋狂折磨他的痛覺神經，仿佛尼德霍格一口咬碎了他的腿骨。
    “為什麽會這樣...難道芬格爾說的是真的....我是遊離世界之外的怪物？”
    路明非蜷縮在冰冷的金屬板麵上，麵色蒼白冷汗直流，疼痛、恐懼、迷茫，不斷淹沒顫抖的心理防線，明明是世界樹被黑龍啃噬，痛苦卻附加在他的身上，如此直觀的結果，他不接受好像也沒有用。
    “哥哥，想起來吧，曾經的你，曾經的一切，痛苦會加快一切的進程，早點醒來，我們一起見證逆臣的死亡。”
    無人能夠聽見路鳴澤的低喃，像是宣告，像是悼歌，他可以放棄任何事情，為哥哥重置所有的計劃，但決不允許被原諒的罪魁禍首，唯獨祂必須死去。
    “師妹！諾諾！喂！陳墨瞳！聽得到我說話嗎？！”
    芬格爾模糊麵容和不算清晰的聲音，逐漸喚回諾諾恍惚的意識，她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視線無法聚焦，像是被那雙恐怖的黃金瞳灼傷。
    “路明非呢...他有沒有異常！”
    諾諾吃力的點了點頭，一把抓住芬格爾的手臂，捏得對方齜牙咧嘴，世界樹撐起的神話天地，尼德霍格啃噬枝幹的景象，諸神黃昏的序曲。
    還有那像極了路明非的悲鳴，這一切都像是刻在靈魂裏一樣深刻，玩大發了，那個小子身上的秘密足夠捅破天。
    “你別急你別急！我看看....他正在抱著小腿慘叫？”
    靈媒玩得那麽6？隔著屏幕對視都能給師弟幹到慘叫？芬格爾盯著屏幕裏疼到打滾的家夥一頭霧水。
    “你趕緊去通知善淶姑姑，路明非身上有大秘密。”
    尼德霍格啃噬不知多少年的世界樹，就算現在活得撈了一點，殘餘的權柄依舊能撬動世界的格局，諾諾後悔了，這才是真正的大麻煩，她怎麽都想不到，最驚人的秘密會是在一個不起眼的家夥身上。
    “不用通知了。”
    嬴善淶領著古淵一眾執旗人到來，重要的事情當然不會全部交給小輩完成，她們時刻關注著靈視的情況，路明非身上有大秘密，光憑諾諾喊出的這一點，就能應證淮塵的猜測沒有錯。
    “諾諾，好孩子，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會兒。”
    思維有些混亂的諾諾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攏住，溫熱的手指按壓在她的後頸，倦意止不住的席卷而上，她討厭麻煩，睡過去也好，醒來就當做什麽都忘記了，繼續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好。
    “芬格爾，這裏發生的事情是秘密，可以嗎？路明非那裏，我們會去商量。”
    “當然，姑姑！我保證不會漏出半個字！”
    嬴善淶微笑著看向一邊的芬格爾，順利得到某人發毒誓般的承諾，7號艙室所在的艙段，發生的一切都會被控製在特定範圍之內。
    “你有艙室的號碼，去好好養傷，有什麽需求直接向黑龍衛提。”
    對於願意跟在淮塵身邊的年輕人，嬴善淶一向是給予溫和的優待，更何況以往看起來最不靠譜的芬格爾，在與利維坦的戰鬥裏表現得很出色，說是一名s級混血種也不為過。
    “好嘞！您先忙！我這傷口又崩開了，嘶，先去養養。”
    芬格爾找好借口，腳底抹油就走了，路明非大概率不會出什麽事情，否則現在就不是觀望，而是毀滅性的殲滅打擊。
    “唉...，欠下的人情，還起來真難啊。”
    歎息聲回蕩在通道盡頭，他們師兄弟的友情，可能也要走到盡頭了，那個敏感的男孩，接受不了欺騙和背叛的吧，這次是他丟下了師弟，衰仔也是底線的啊。
    “封鎖艙段，由你們親自鎮守7號艙室，派擅長催眠的人過來，先安撫他好好睡上一覺，後麵的事情，淮塵回來之後會處理。”
    世界樹，神話裏麵的東西，現在就直接出現在破冰船上，嬴善淶內心說不震撼是假的，這不是她能處理的存在，等待新王更進一步，再做決定也不遲。
    “遵令。”
    八名超級混血種各自選擇一個空置的艙室，將路明非所在的7號艙室牢牢圍住，沒有氪命開掛的情況下，他沒有任何突出重圍的可能性。
        “.......”
    晶瑩剔透的冰晶之內，漆黑龍影毫無阻隔的遊移，從底端升至半空，嬴淮塵緩緩睜開充斥暴戾與毀滅的黃金瞳。
    “轟隆隆....\"
    細密的裂紋攀附蔓延冰晶似是承受不住君王的目光，轟然碎裂成無數紛飛的冰屑，無法複刻的道路，僅剩最後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