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強望著眼前態度冷漠的李小虎，嘴唇囁嚅，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他一心撲在部隊的事務上，對李小虎確實有所虧欠。
    可在他的認知裏，自己是在為國家效力，覺得孩子總有一天會理解他的這份犧牲。
    李小虎見他杵在原地不動，語氣平淡卻透著一絲不耐：“我要睡了，要是沒別的事，你就趕緊回去吧！”
    “等等，我們這次回來還有件事，你許阿姨的父親有一個推薦名額，能介紹你去大學深造。”李信強趕忙說道，試圖抓住這最後的機會，拉近與兒子的距離。
    “我不去！”李小虎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這次機會極其難得，未來的形勢誰都說不準。”李信強焦急地勸說道。
    “我說了不會去，再強調一遍，你的兒子已經死在人販子手裏，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也不欠我什麽。”李小虎對李信強實在沒有什麽好感，一心想把事情一次性解決清楚，他可不想以後有個陌生人對自己的人生指手畫腳。
    李信強最終還是無奈地走出了房間，兒子這般冷漠的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原本設想過兒子可能會對他心懷怨恨，會指責他、咒罵他，甚至對他拳腳相向，也想過兒子可能不接受李小萌和許晴，但唯獨沒想到，兒子對他是這般徹頭徹尾的無視與冷漠，仿佛他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李信強剛走出李小虎的房間，便瞧見李老頭正在院裏等著他。
    “爹~”李信強輕聲喚道。
    “嗯，出去說。”李老頭言罷，轉身率先朝院外走去。
    “爹，你再幫我勸勸小虎吧，這次的機會真的太難得了。”剛一到院外，李信強便迫不及待地開口，眼神中滿是懇求。
    “小虎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他既然說不去，那就肯定不會去。”李老頭緩緩說完，掏出旱煙袋，點上一鍋煙，深吸一口，“你既然平時那麽忙，以後就別回來了，在那邊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
    “爹，你怎麽也這樣啊？”李信強一臉委屈，不理解父親為何如此不近人情。
    李老頭聽聞，頓時破口大罵：“你特麽也不看看自己有個當爹的樣子嗎？讓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坐火車，你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你就不會寫封信，讓我們去接孩子嗎？”
    “你媳婦去世這麽大的事，你既不跟我們商量，自己居然都不回去，就留個五歲的孩子獨自麵對這些，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混賬玩意兒！”李老頭氣得渾身發抖，手中的旱煙袋隨著他的憤怒劇烈抖動。
    李信強麵露慚色，急忙解釋道：“爹，當時我正在執行緊急任務，等我回到部隊，街道辦跟廠裏已經幫忙把後事處理完了，那次任務受傷嚴重，我在醫院躺了半年，小虎也是我領導幫忙托人送回來的，誰能想到路上會出這樣的岔子。”
    李老頭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想再聽二兒子的解釋，語氣冰冷地說道：“行了，你以後就在那邊過好自己的日子，沒事別回來了，省得小虎看見你心裏添堵。”
    李信強隻覺得胸口仿佛堵了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能理解他。
    望著老爹那漸行漸遠的背影，他的心中第一次湧起了深深的迷茫。
    李老頭真的不理解他嗎？不，李老頭心裏清楚，李信強如今有妻子有女兒，生活美滿。
    但李小虎卻隻剩下他們老兩口了，他決不能讓小虎覺得連他們都失去了。
    為此，他和老伴兒寧願不要這個兒子，隻希望李小虎在他們老兩口的陪伴下能開心快樂地成長。
    李信強和許晴的假期並不長，再加上往返路途所需的時間，他們在靠山屯僅僅待了三天。
    這三天裏，李小虎變著花樣地給李小萌弄各種她從未吃過的野味。
    為了滿足妹妹的口腹之欲，他也承受了幾次小小的反噬：不是不小心扭傷了腳，就是手臂被意外劃傷，或是膝蓋不慎磕破……但他看著小丫頭吃得開心的模樣，覺得一切都值了。
    離別的時刻終究還是來臨，小丫頭緊緊抱著李小虎的腿，哭得梨花帶雨，死活不肯撒手。
    許晴見狀，急忙蹲下身去，輕柔地撫摸著女兒的頭發，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哄道：“萌萌啊，乖乖聽話哦，以後媽媽一定會再帶著你來找哥哥玩的，好不好呀？”
    然而，小丫頭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媽媽的話一般，雙手依舊死死抓住李小虎的褲腳，嘴裏還不停嘟囔著：“不行！我不要走！你們都回去吧，我就要和哥哥待在一起！”
    隨著她情緒越發激動，哭聲也變得愈發響亮起來，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接一顆地滾落下來，打濕了李小虎的褲子。
    許晴並沒有因為女兒的執拗而生氣，她依然保持著耐心，繼續勸導說：“那萌萌難道不想念院裏那些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們了嗎？他們可都等著你回去呢。”
    這一句話似乎擊中了小丫頭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隻見她一下子愣住了，原本掛滿淚珠的大眼睛此刻充滿了迷茫與糾結。
    小腦袋瓜裏仿佛有兩個小人正在激烈地爭吵、打架，一個說要留下陪哥哥，另一個則說不能忘記小夥伴們。
    經過短暫的猶豫之後，小丫頭終於抬起頭來，那張被淚水浸泡得濕漉漉的小臉望向李小虎，期盼道：“哥哥……你能不能跟小萌一起回家呀？”
    “小萌乖，哥哥答應你，以後一定會去看你，好不好？”李小虎心疼地摸著小丫頭的腦袋，說道。
    “對呀，等爸爸媽媽放假了，也可以再帶你來找哥哥玩。”許晴也在一旁繼續哄著。
    最終，在兩人的百般勸說無果之下，許晴一狠心，抱起嚎啕大哭的李小萌，直接上了車，離開了靠山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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