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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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慈雪並不生氣,反是嫣然巧笑道:“編,接著編。”
雀陰急問,步虛說過那玩意兒的來曆麽?他要沒說,你就說是靈性。靈性說不清道不明,卻能解釋所有解釋不清的事物。
步虛曾說過,鈴鐺是這次穿越前,望舒托神秘使者帶給他的。
這能說嗎?褚照天定神,用手背擦了額頭上快浸入眼睛的虛汗,嘿嘿笑道:“你一提黑白無常,把我汗都嚇出來了。那鈴鐺有靈性。當時,七八個人走過,廊下都是靜悄悄的,偏偏我一經過,紅柱下響起了鈴聲……”
王慈雪似笑非笑地又坐回了椅子:“是打鈴兒叫你去吃廊下食嗎?”
“不不……廊下食是朝廷的工作餐,府第住宅雖說住著權貴人物,卻不提供。我們當差的回武侯鋪吃黃粱飯,就是用糜子舂成的那種米飯,能撈幾根芹菜醃激的酸菜下飯,已經不錯了。虢國夫人家的仆人也比我們吃得好。王天神,你吃過韋巨源燒尾宴嗎?”
“沒吃過,你見識這麽廣,怎麽不知道礦幫的集合概念和非集合概念呢?”
“我也納悶兒,你先生……”
“假的。”
“是是是,我冒昧了。”褚照天心想,當你的名義老公,力必多沒地兒發泄,不家暴行嗎?隻能揍著你玩兒。“他留在泥丸宮的起居注沒記載。這事兒很怪,如果這是一種社會普遍常識,他開公司經商,得把這些概念搞明白才行啊,怎麽沒記載呢?”
王慈雪撇了撇嘴角,大概嫌他沒見識,要靠宿主的起居注擴充知識。她說道,紅塵的政策和法律一樣,給特權階層留了空間,靠近特權的聰明商人,也有縫可鑽,那一個褚照天不必思考和解決這類形而上學的問題。沒遇到災難橫禍的普通老百姓,也不用關注。
隻有撞上槍口上的人,在倒黴時候還想跟命運較勁了,他才知道他是孤立的,無助的。
人礦在集合概念和非集合概念之間不斷轉換,並不燒腦,它是為了區別社會等級設置的一個管理模式,命中注定的模式,上有酒肉臭,下有凍死骨,千古一律。
王慈雪考慮要派他當間諜,在大致作了解釋後,又說回鈴鐺。
“別有的沒的扯犢子,你打著鈴去投胎,五方鬼帝十殿閻王,誰給你開的後門兒?”
“哪能往地府裏帶呀,每次一死,連皮囊也不能自帶,更沒本事帶著鈴鐺投胎。它每次都憑著靈性找到我的。哎,王天神,你真是東北的?我一直以為天神都愛呆在西北昆侖。”
“別叫我天神,我是神民。以後稱呼我,喊我的名字。哼哼,你說話不盡不實!”
褚照天一怔,又裝傻似的看著她。
王慈雪對鈴鐺的地域確實有懷疑。她指出,鈴鐺雖是銀質的,但其中混有泗濱砭石,因而鈴聲聽來更悅耳,有安心神、理氣血、通經絡的作用;鈴鐺上還有濃鬱的阿膠氣味。這說明是齊魯一帶的出產的,鈴鐺的主人,極有可能是經常服用阿膠的女性。
褚照天暗驚,步虛要是在這裏,一定嚇得自暴身份,她基本上勾勒出了步虛來曆的線索。
怎麽鈴鐺還帶著阿膠原材料的氣味呢?褚照天對這一點很吃驚,但他又裝著是對另一件事情吃驚:“啊!這是什麽時候的文物?冶煉技術高明呀!”他東拉西扯,盼能糊弄過去。
雀陰穿到褚照天的耳蝸說道:“你說盡量去找,找到送給她。這天神姑娘值得愛。”
“《尚書》說,惟徐州厥貢泗濱浮磬。大概很早吧。”可惜王慈雪不想再追問了,她看出褚照天的怯意,隻要盯著他,就能察覺到鈴鐺的主人在不在他身邊,即使躲藏在附近,褚照天要召喚,也有異樣的舉動。於是,王慈雪直奔主題——
“上你房間去,我收了功,你給我諾如病毒的解藥,我再告訴你一件喜事。”
非毒大聲道:“不行,解藥我當麵給青春朝陽痘。我有事向他請教。”
王慈雪冷笑道:“你是非毒吧?你出來,我們談談。”
“我不!你趁機抓了我,褚照天就成殘疾了。”非毒沒城府,說話直截了當。
雀陰忙打圓場,說道:“神民姑娘,你說話聲音沙沙的,可能是肝腎陰虛,也可能是脾肺氣虛。等你和褚照天把喜事辦了,我跟幾個兄弟研究幾道方子,你試試。”
王慈雪的期門穴忽然一跳,她沉聲道:“辦什麽辦?我要說的是給你們生路的喜事。”
褚照天心裏也是一動,她對辦喜事這麽敏感,是什麽意思?
“神民姑娘,請!”他站立時,才發現自己的腿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不敢亂動,這會兒已僵了,麻了。可見,對王慈雪的害怕是深入骨髓的,不知不覺的。
臥室的工作人員離開了。
褚照天規規矩矩坐在椅子,聞到對麵吐氣如蘭的氣息,他的目光閃爍不定。
兩張椅子麵對麵搭設,相距五六十公分。王慈雪草草留意了一下房間,已入座。她笑道:“你要看,也不用賊眉鼠眼偷看,當了一回賊,眼神都像黃鼠狼了。”說話間,她身體沒動,卻極快極輕、令人猝不及防地發出一道微細銀光,在褚照天的印堂穴上無聲爆裂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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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照天隻覺得光芒紮人,頭暈目眩,猛地緊閉眼睛。
銀光剛出現,誇克嗖地一下出竅,停歇在王慈雪的衣領縫隙,要找機會鑽進她穴位。
它的預判準確,銀光一現時,意味著王慈雪是在施展收回仙術的功法,此刻必定是全神貫注,根本注意不到比光子要小千百倍的誇克。誇克的這個預判的依據是,王慈雪接觸褚照天時,就一直在斂神警惕,施展出攻擊性的仙術時,不會往她自己的身上看。
然而,看誇克看見褚照天全身都成了戰場時,它不敢再打王慈雪穴位和毛孔的主意。
銀光迸裂後,化成點點銀星,布撒在褚照天周身,又在瞬息之間倏然消融。
這是什麽法門?誇克看得心驚膽戰的。
突然間,褚照天渾身一顫,他感到體內爆發出轟然一聲巨響。然而,誇克卻聽不見。
王慈雪咦了一聲,身體如同震蕩,晃了晃。
誇克在纖維縫隙裏被振蕩著。
如星一般的銀光又沁出褚照天裸露在外的體膚,隨後,他衣服的麵料上漸漸泛起一層銀光,大概是從皮膚滲出後,再從衣服的纖維中滲到表麵。
王慈雪不可思議,怔怔地看著褚照天。
褚照天臉上沒痛苦的神色,眼裏一片迷惘,問道:“剛才是什麽聲音?”
王慈雪仍然看著他,感到難以置信。
誇克沒聽見聲音,卻察覺到王慈雪的元炁在外泄疏散。
“出什麽事故了?不是核泄露吧?”誇克心如電轉,緊緊附在麵料纖維裏。
對於處在微觀世界並能體察到微觀世界正發生著一場劇烈暴動的誇克來說,它所看見的先天元炁和後天元氣,僅僅是王慈雪外泄溢出的很少很少一點,可是,就憑這一點,她也能摧毀褚照天百十回,讓他變成真正的渣男。
“這是她遇到險情時護體的仙氣。”誇克轉瞬明白。
席卷的氣流如狂風驟起,覆蓋她全身。
貼著她皮膚有一層波和光組成的帷幕,如同碳炔一樣堅不可摧。
別說誇克早已沒有膽量,就是再借它拿熊心豹子膽當水喝,當飯吃,也不敢接近王慈雪的肌膚,它也無法靠近那道波光織成的貼膚帷幕。
氣流在誇克四周激蕩,那奔騰迸射的聲音,如猛獸咆哮,嘶吼,它心髒急速收縮。
強大的力量輾壓,像巨靈神發狂地撕裂著物質世界的費米子、輕子、波色子,它們在顛覆、翻滾、掙紮。誇克也在其中飄搖、飛翔,一會兒被拋起,一會兒被摔下。如同一支小船,在火山爆發中的大海裏,無助,無望地被毫無規律的洶湧波濤蕩擊著。
“我被震成齏粉了!”誇克很想逃。
逃回三焦經、心包經、心經的任何一個穴位孔竅,都是它安全的港灣。
然而,王慈雪溢流出仙氣,像一隻無形的手把它拎起,摔下,抓住,摜出。有時,像擲鉛球,它重重地著地,隻覺得皮開肉綻地疼痛;有時又像放風箏,線突然被絞斷,任它無處著力的飄在空中,上不去,下不來,暈眩的懸浮感,叫它恨不得吐出五髒六腑。
怎麽逃啊?誇克在飄搖中,連自主的行動能力也沒有。
那寒冷的氣流猶如在混沌天地裏又仿佛罩著重重疊疊的厚幕,能使所有生物窒息。
濃厚的氣流,如墨,如赤;如鐵,如鑽,眼看不清,頭撞不破。誇克在這個如同血色組成的沉悶黑暗、沉重萬惡的世界裏,連輕生自殺的機會也找不著。它隻想嘔吐,傾泄出一切,盼著身體能輕鬆一點,可它根本張不開嘴。
誇克完全沒有了方向感,不是迷失,而是整個世界都沒有方位了,無法定位。
它隻怪胎光眼瞎,定的什麽位?找了個什麽親宿主?定位定得慘無人道的缺德。
“你找誰投胎不好,非得鑽進逃逸天神老公的泥丸宮。”
突然間,誇克聽到王慈雪輕輕吸了一口氣。
她肌膚上那波和光組成的碳炔一般的帷幕,突然消失了。
此時,所有銀光慢慢朝褚照天印堂穴聚集。
令誇克更為驚駭的是,王慈雪叱道:“屍狗,還不滾!”
誇克連氣也不敢換一口,飛快躍上褚照天的膝蓋,再一飛,鑽入他裸露在外的肩井穴,再進入耳蝸,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急速說道:“還功還完了沒?該投降就投降,該拿解藥就拿解藥……”
褚照天睜開眼,看見比繡花針還小的一絲銀光,從自己眼前倏然掠去。
誇克還在宣揚它嚇破了膽的投降戰略:“快說軟話,服了,從了,結檀淵之盟,都是王菩薩看得起你。她想滅你,就算逃逸天神克隆出一萬個褚照天,她也能在一納秒時間裏,把你們滅個精光。算你運氣好,偷到了活菩薩身上。”
褚照天也正迷糊著,不知誇克受了什麽刺激,想問問它是怎麽回事。
可是,誇克已飛進泥丸宮去哆嗦了。
誇克抖成了一團,全身酥軟。它是真後怕,剛才任何一個想侵入王菩薩的決策,若是它敢實施,還沒接觸到王慈雪的體膚,那也是灰飛煙滅,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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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魂魄中,誇克最大膽,最開朗,最樂觀。
可現在,它嘴唇紫烏,雙目失神,可憐巴巴地向各位兄弟乞求道:“快叫褚照天投降!”
爽靈說道:“王慈雪沒能收回仙術。剛才那一聲巨響,你沒聽見?”
剛才?剛才誇克耳裏全是氣流聲,嗚嗚咽咽如同是給它送葬的哀樂。
王慈雪起身歎息道:“送你吧!當個見麵禮。”
“什麽?送什麽?”褚照天茫然無知,他仍然沒從那聲巨響中緩過勁,更沒有時間行氣養真,去感知大豁歸墟功的珠胎是否還在下丹田養著。
“大豁歸墟功。”
“啊!”褚照天隻覺嗓子被心裏突然冒出的一團血堵住,心狂跳亂蹦;又恰似泰山那麽大一砣幸福,砸在他的百會穴,腦子嗡嗡的。他對逃逸天神在半空中的折磨,還記憶猶新,決不想再受一次那種蹂躪和摧殘。每次投胎,雖有各種慘絕人寰的酷刑,但也隻是瞬間而過。可那天的折磨,猶如漫長的一生。他主動提出還功,是怕死,怕遭罪。
“為什麽?”
“收不回來了。”王慈雪很坦然。“把諾如病毒的解藥給我。”
褚照天立即給非毒傳話,可守在穴位的那幾個家夥全都去了泥丸宮。
誇克聽到他的聲音,逼著非毒去了耳蝸,要它別端科學家的架子,態度誠懇點兒。
非毒本來就誠實,它說道:“天神姑娘,我的解藥凝練為氣,你帶走沒用。我們魂魄的體量這麽小,攜帶不了膏丹丸散。”
王慈雪大大方方一笑:“是我無知了。”說罷,身形隱沒,無聲而逝。
褚照天大聲疾呼:“你說的喜事呢?王天神……慈姐……雪姐……”
室內隻有空調輕微送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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