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愛她的話，就得愛她所愛，幫她所需，解她之困，不然光憑嘴皮子上的愛，誰能看得見？
    她就是要實實在在的好處，方能感受到所謂的愛，當然這份愛，注定沒有回報，因為她的命都快廢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裏，或許有朝一日她身死道消，靈魂也未必能得到自由。
    她的請求，周柏言聽在耳中覺得尤為刺耳，但也不願在她身子孱弱的時候，同她爭辯，隻能左顧而言他：“從古至今，都是立嫡立長，若是兩者都沒有的話，那便立賢能者。”
    二十一皇子年幼，未來能否立住腳跟長成都未嚐可知，又怎會輕易許下承諾？
    但是立嫡立長這話不過是用來搪塞沈佳怡的話，在他看來，唯有把江山百姓交給賢能者，方能治國安邦，不然立一個昏庸無能的君王，隻會讓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鐵血手腕和憂國憂民之心，必須同時擁有，缺一不可。
    沈佳怡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上揚的眼皮子微微低垂，眸中笑意凝住：“二十一皇子養在臣妾膝下，在世人眼中，是否能算得上半個嫡子？”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久的路程，所以想要趁著還活的時候，先把事情安排妥當。
    “誰是嫡子對百姓而言沒有那麽重要，重要的是，誰當皇帝能給他們帶來安穩富足的日子，這才是最要緊的。”
    這個話題始終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承諾，沈佳怡怕繼續多言，會加深倆人的隔閡，便就此打住，轉移話題：“臣妾長姐因父親蒙冤一事，被逸郡王休妻歸家，但在沉冤得雪之後，逸郡王便以孩子還小為由，屢次騷擾長姐，讓她歸家為妻。”
    “臣妾想跟皇上求個恩典，賜長姐女戶，把孩子還給她承歡膝下，改休妻書為和離書，逸郡王後院中妾室良多，也不缺一個孩子。”
    “長姐並未犯七出條例，自從出嫁後，便安分守己認真當個賢內助，從未和逸郡王紅過臉，但因蒙冤一事，經常遭逸郡王休妻，並且當著奴仆的麵，捆綁了她扭送大理寺。”
    “休妻書一出，對臣妾族中未婚姊妹名聲有礙影響甚大，還請皇上為臣妾長姐做主。”
    她是問過沈佳清的，她不願繼續回去當什麽逸郡王妃，也不願繼續嫁人為妻，她隻想關門避客過她的安穩日子。
    嫁人為妻後，方能知曉婚姻中的酸甜苦辣有多嗆人，若非父親不幸蒙冤，她不知道後半生還有多少苦，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如今休妻書一出，雖然令族人蒙羞，但於她而言猶如脫胎換骨，恨不得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她和逸郡王倆人自成婚以來，相敬如賓從未有過一絲溫情，她也從未奢望過情愛之事，但後宅裏的醃髒事風波不斷，令她厭煩疲倦。
    族中有姑娘被休，落在世人眼中，隻會是這個姑娘犯了七出，品性不端，讓他們懷疑家教問題，從而影響族中未婚之人的名聲，哪怕是已婚之人的名聲也有礙。
    所以說不可謂不嚴重，殺人不過頭點地，查案還需證據呢。
    聞言，周柏言直接抬手虛虛捂住她的嘴，生怕再說自己不願聽的話，惹他動怒：“女德女戒你也曾讀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樣的道理，別說你不知曉。”
    “女戶難開，她並未有功名在身，按照律法無法施恩，孩子更是不能還給她，這是逸郡王的孩子，隻能隨夫姓，不過既然休妻之事是一場誤會，那便隨了你的意，讓逸郡王重寫一封和離書便可。”
    從古至今，律法保護的都是男子而非女子，想要更改，隻能一點點進行改變，而非直接推翻。
    女戶得是有功名在身的女子，才能立，不然人人都想自立門戶的話，誰還願意結婚生子？
    察覺到沈佳怡想要掰開他的手說話，周柏言自覺頭昏腦漲，無奈至極溫聲哄著：“你要是不願讓孩子留在逸郡王府中，那便下旨，讓他把孩子送進宮，再讓你長姐進宮為奴伺候你，這樣她們母子就能名正言順在一起。”
    “不過朕不會讓你長姐入奴籍，你放心好了，這樣做，不過是換一種方式，把孩子還給你長姐。”
    “你先跟你長姐商議一下，要是覺得這個法子可行的話，再跟朕說，其它的要求，你就算是再求，朕也不會同意，別浪費口舌，時辰不早了，早點歇息。”
    語畢，緩緩鬆開手，閉眼入眠。
    沈佳怡窩在他懷中甕聲甕氣道：“謝皇上恩典。”
    留在宮外自立門戶，也難避開他人騷擾，別人的閑言碎語也會擾她心智，若是入宮的話，大有不同，在她身邊壓根就不用沈佳清伺候自己，她可以縮在後院關起門來，過她的逍遙日子，還有孩子承歡膝下，有她撐腰誰也欺辱不了她。
    這倒是一個好法子。
    次日，病懨懨的沈佳怡還是拖著身子，央求周柏言抱著自己坐轎攆去送送程玉蓮，站在城牆上，她輕咳幾聲，撩開一角簾子，悲痛的目光往外探去，滲出的淚珠模糊了視線，不管如何擦拭，都看不清遠去的行人。
    隱約間，隻見奴才們披麻戴孝，嚎哭不止，黃表紙往天上一撒，混著滿天飛舞的白雪，緩緩降落在地上，他們頂著風雪護送一具漆黑的靈柩，裏麵裝有她的玉蓮。
    原本嬌俏動人的花骨朵，還是沒能挺過這場風雪，枯萎在這個寒冬裏。
    回去後，命金祥子和雲玲出宮接沈佳清，半個時辰的功夫，人就出現在怡景宮裏，倆人簡單見禮寒暄後，直奔主題，把周柏言昨夜裏的話複述一遍，靜聽沈佳清的意見。
    她淚眼婆娑激動地跪在床邊，拉著沈佳怡的手，頭如搗蒜：“草民願意，隻要能把孩子接到草民身邊來，不管是什麽身份都可以。”
    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從未敢想過，自己被休棄之後，還能讓孩子承歡膝下，她遲遲不肯離開宣城，就是想有朝一日還能遠遠地看見她的孩子。
    逸郡王付她是不願再踏入了，後宅裏的妾，鬧騰得厲害，她的生命不應該浪費在壓製，和她們鬥得如火如荼上麵，為族人奉獻過一次就夠了，餘生她隻想為自己痛痛快快的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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