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囚籠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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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
“押!”
“棄!”
冰冷的音節,如同鐵錘砸落,宣判了結局。
權杖頂端暗紅晶石爆發的禁錮光環掃過,李慕白和紫霞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攥住,瞬間凝固在半空,保持著前撲的姿態,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體內殘存的微弱力量被徹底凍結,如同沉入萬載玄冰,隻剩下意識在絕望的牢籠中徒勞掙紮。
荒狩者頭領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鏈條,瞬間傳遞。兩名離楚南最近的荒狩者翻身躍下龐大的砂蜥坐騎,沉重的甲胄踏在砂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們動作迅捷而精準,如同執行既定的程序。一人從腰間取下一副非金非石、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鎖鏈,鎖鏈表麵銘刻著細密的、不斷遊走的暗紅色符文,散發出強大的禁錮與壓製氣息。另一人則取出一個拳頭大小、同樣材質、形如鳥籠的奇異器物。
“不……不要碰他!”紫霞的意念在凝固的身體裏瘋狂嘶喊,清麗的眼眸中充滿了驚懼與絕望。她眼睜睜看著那荒狩者手中的幽冷鎖鏈,如同活物般纏繞上楚南冰冷、布滿焦黑裂紋和蠕動詛咒符文的軀殼!鎖鏈上那些暗紅符文瞬間亮起妖異的光芒,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蛇,試圖鑽進楚南的身體,鎖死他體內殘存的任何能量波動。
然而,就在鎖鏈符文光芒觸及楚南身體的刹那——
嗡!
楚南眉心那道深可見骨、焦黑翻卷的豎痕傷口深處,那一點沉寂的灰色原點,似乎感應到了外來的壓製力量,極其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沒有爆發,沒有對抗。僅僅是一絲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排斥感。
嗤嗤嗤——!
纏繞在楚南軀殼上的幽冷鎖鏈,其上亮起的暗紅符文,在與那灰色原點散發出的微弱排斥氣息接觸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強酸的烙鐵,驟然發出刺耳的聲響!原本穩定流轉的符文光芒瞬間變得紊亂、黯淡!鎖鏈本身甚至微微顫抖起來,仿佛承受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壓力!
那手持鎖鏈的荒狩者動作猛地一滯!頭盔縫隙後的幽光劇烈閃爍了一下,顯然鎖鏈上傳來的異常反饋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下意識地加大了力量的灌注,試圖強行壓製。
嗡!
楚南眉心傷口深處的灰色原點,似乎被這強加的壓製力所激怒,波動瞬間強烈了一絲!一股更加清晰的、冰冷的湮滅排斥氣息彌漫開來!
哢嚓!
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可聞的碎裂聲響起!鎖鏈上,一枚離楚南眉心傷口最近的暗紅符文,竟在無聲無息間……崩裂開來!化為幾點黯淡的碎屑,簌簌落下!
那荒狩者握著鎖鏈的手猛地一抖,如同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下意識地縮回了些許!頭盔下,第一次傳出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驚疑的悶哼!
另一名手持奇異囚籠的荒狩者動作也隨之一頓,幽光死死盯著楚南眉心那道仿佛深淵入口的傷口,以及同伴鎖鏈上崩裂的符文。
荒狩者頭領端坐在龐大的砂蜥坐騎上,冰冷的幽光同樣聚焦在楚南眉心。權杖頂端的暗紅晶石光芒微微閃爍,似乎在分析著這詭異的抵抗。沉默,隻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封!”頭領再次發出那個冰冷的音節,這一次,聲音中似乎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強製。
手持囚籠的荒狩者不再猶豫,猛地將手中的奇異鳥籠器物按向楚南的胸口!那鳥籠器物在觸及楚南身體的瞬間,驟然擴張,化作一個剛好能將楚南整個人籠罩在內的、由無數幽冷金屬細絲構成的囚籠!囚籠表麵同樣密布著流動的暗紅符文,光芒大盛,瞬間將楚南連同他體表那些瘋狂蠕動的詛咒符文一同包裹在內!
嗡——!!!
囚籠形成的瞬間,強大的禁錮力場瞬間隔絕了內外!楚南眉心傷口深處那灰色原點的波動,仿佛被強行切斷,瞬間沉寂下去,連帶著體表那些詛咒符文的蠕動也停滯了下來。整個囚籠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的禁錮氣息。
那手持鎖鏈的荒狩者這才再次上前,將符文受損的鎖鏈纏繞在囚籠外部,作為第二重加固。這一次,鎖鏈符文沒有再出現崩裂。
囚籠被一名荒狩者扛起,沉重地安置在另一頭專門背負輜重的砂蜥坐騎上。
“押!”頭領的目光轉向被禁錮在半空的李慕白和紫霞。
冰冷的鎖鏈再次纏繞而來,這一次沒有遭遇任何抵抗。幽冷的金屬鎖鏈纏繞上兩人的身體,暗紅符文亮起,強大的禁錮之力瞬間侵入他們枯竭的經脈和識海,將他們殘存的力量徹底封死,連帶著身體也如同灌了鉛般沉重。兩人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扔在另外兩頭砂蜥坐騎的背上,冰冷的甲胄硌著傷口,帶來陣陣劇痛。
最後,“棄!”
頭領的目光掃過依舊昏迷在岩石旁、氣息微弱如遊絲的柳驚雲,毫無波瀾。仿佛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一名荒狩者上前,看也不看,如同驅趕礙事的石塊般,一腳將柳驚雲的身體踢得翻滾出去,重重地摔在凹地邊緣的沙礫之中,濺起一片灰塵。
“走!”頭領權杖一揮,短促的指令下達。
嗚——!
蒼涼古老的號角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種任務完成的冰冷韻律。
轟隆隆!
龐大的砂蜥坐騎群開始調轉方向,沉重的腳爪踐踏著戈壁的砂礫,卷起漫天煙塵,朝著戈壁深處那幾道巨大的暗紅色龍卷風柱方向,緩緩移動。被囚禁在囚籠中的楚南、被鎖鏈捆縛在坐騎背上的李慕白和紫霞,如同沉默的戰利品,隨著這支冰冷的隊伍,消失在灰黑色的荒涼戈壁盡頭。
凹地內,隻剩下死寂的沙塵,和岩石旁那具被遺棄的、一動不動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也許是半個時辰。
凹地邊緣,沙礫之中,柳驚雲的身體極其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灰敗的臉上,眉毛痛苦地皺緊,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發出了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帶著血沫的呻吟。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粘住,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視野模糊而晃動,鉛灰色的天空,灰黑色的沙礫,怪石嶙峋的輪廓……劇痛如同潮水般從全身各處席卷而來,尤其是右肩琵琶骨下方那個被骨刺貫穿、殘留著汙穢符文的傷口,如同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裏麵攪動,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記憶如同破碎的鏡片,混亂地閃過腦海——鋪天蓋地的黑霧巨臉……貫穿身體的骨鏈……生命被強行抽離的冰冷與絕望……楚南眉心裂開的豎眼……最後是……滅世的黑暗洪流……
“南……哥……紫霞……慕白……”破碎的音節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他掙紮著想要撐起身體,查看周圍,尋找同伴的蹤跡。
然而,僅僅是稍微抬起頭這個微小的動作,就耗盡了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力氣。眼前陣陣發黑,劇痛和虛弱如同沉重的鐵鏈,將他死死地拖回冰冷的沙礫之中。
就在這時——
沙……沙……沙……
一種極其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如同無數細小的沙粒在摩擦,從凹地入口的方向傳來,越來越清晰!
柳驚雲艱難地轉動眼珠,模糊的視野中,凹地入口處那片相對平整的沙礫地麵,正如同水波般……緩緩地隆起!
不是一處!而是數十處!上百處!
隆起的沙丘無聲地破裂,顯露出其下隱藏的……怪物!
形如放大了千百倍的沙蠍!體型足有半人高,覆蓋著灰黑色、與戈壁沙礫完美融合的厚重甲殼。一對巨大的、如同精鐵鍛造的螯鉗閃爍著幽冷的寒光,螯鉗開合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尾部高高翹起,末端並非毒針,而是一個不斷旋轉、布滿細密孔洞的、如同鑽頭般的奇異器官,旋轉時發出低沉的嗡鳴。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們那密密麻麻、如同複眼般排列在頭顱兩側的猩紅小點,閃爍著貪婪而凶殘的光芒。
沙噬蟲!戈壁荒原上最令人恐懼的掠食者之一!它們如同沙礫中的幽靈,對血腥氣息有著超越本能的敏銳感知!柳驚雲傷口流淌的微弱血腥味和那被遺棄的生命氣息,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引來了這片區域的掠食大軍!
沙……沙……沙……
如同死亡的潮水,密密麻麻的沙噬蟲從沙礫下鑽出,猩紅的複眼瞬間鎖定了沙礫中那具散發著誘人血腥氣的“食物”!它們沒有立刻衝鋒,而是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迅速散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將柳驚雲徹底圍困在中央!巨大的螯鉗開合著,尾部的鑽頭器官旋轉加速,發出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刺耳的嗡鳴聲,如同死神的磨刀聲!
柳驚雲的心瞬間沉入了冰點!絕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蔓延全身。重傷瀕死,力量枯竭,麵對這數以百計、如同死亡潮水般的沙噬蟲群……十死無生!
與此同時,遙遠的戈壁深處。
龐大的荒狩者隊伍沉默地行進在灰黑色的沙海之上,如同一道移動的鋼鐵洪流。沉重的砂蜥腳爪踏碎岩石,卷起漫天沙塵,遮蔽了鉛灰色的天空。
李慕白和紫霞被鎖鏈死死捆縛在兩頭砂蜥坐騎寬厚的背脊上。冰冷的金屬鎖鏈深深勒入皮肉,其上流轉的暗紅符文不斷散發著壓製性的力量,侵蝕著他們的經脈,帶來陣陣麻痹和虛弱感。每一次砂蜥沉重的步伐落下,都震得他們內髒翻騰,傷口劇痛。
李慕白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不屈與憤怒在眼底深處燃燒。他嚐試著調動體內任何一絲殘存的力量,但每一次嚐試,都如同撞上了無形的鐵壁,換來鎖鏈符文更強烈的壓製反噬,劇痛讓他額頭青筋暴起,汗水混合著沙塵滑落。
紫霞則緊閉著雙眼,清麗的臉上毫無血色,長長的睫毛因劇痛而微微顫抖。她的意識並未沉淪,而是在全力對抗著鎖鏈的壓製,同時將殘存的所有感知力,都凝聚在隊伍後方,那頭背負著沉重囚籠的砂蜥坐騎身上。
囚籠由幽冷的金屬細絲構成,密布著流動的暗紅符文,隔絕了內外一切氣息。但紫霞的感知,並非在探查囚籠本身,而是……囚籠內部,楚南眉心那道傷口深處!
她在賭!賭自己與楚南之間那份源自血脈或靈魂深處、難以言喻的微弱聯係!賭那灰色原點在沉寂中,依舊殘留著極其極其微弱的波動!
時間在痛苦的煎熬和無聲的感知中緩慢流逝。就在紫霞的意識因長時間極限感知而開始模糊、幾乎要放棄的刹那——
嗡!
一股極其極其微弱、冰冷、純粹、帶著原點湮滅氣息的波動,如同深海中一顆微塵的震顫,極其艱難地穿透了囚籠的符文禁錮,極其模糊地……傳遞到了紫霞的感知之中!
那波動並非生命,並非能量,而是一種……接近法則本質的沉寂回響!如同一個被強行關閉的黑洞,在絕對的寂靜中,依舊散發著其存在本身的、令人心悸的引力!
這波動……比之前在凹地時,更加清晰!雖然微弱,卻更加……純粹!仿佛囚籠的隔絕,並非壓製,反而像是一種特殊的“過濾”,讓那灰色原點在絕對沉寂的外部環境中,其存在本身反而被凸顯了出來!
“南哥……”紫霞緊閉的眼角,無聲地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沙塵。這滴淚,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確認!楚南體內那恐怖的存在並未消失!那灰色的原點,還在!如同沉睡在冰封深淵下的滅世凶獸,沉寂,卻……真實存在!
就在這時,隊伍前方,那端坐在龐大砂蜥坐騎上的荒狩者頭領,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他握著暗紅晶石權杖的手,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頭盔微微側轉,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翻滾的沙塵,掃了一眼後方背負囚籠的坐騎。
權杖頂端,那顆暗紅晶石內部,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灰色光痕,如同投入清水的墨滴,極其緩慢地……暈染開來。
囚籠之內。
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幽冷的金屬囚籠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光線與聲音,隻有那些流動的暗紅符文,散發著微弱而冰冷的光芒,如同監牢牆壁上永不熄滅的警示燈。
楚南冰冷的軀殼平躺在囚籠底部,一動不動。皮膚表麵,那些如同醜陋烙印般的黑色詛咒符文,在囚籠符文的壓製下,如同被凍結的毒蛇,停止了蠕動,卻依舊散發著微弱的不祥黑氣。
眉心,那道深可見骨、焦黑翻卷的豎痕傷口,如同通往深淵的裂口。傷口深處,看不到血肉,隻有一片絕對的、沒有任何光線的漆黑。
在這片絕對的漆黑深處。
那一點微不可察的灰色原點,靜靜地懸浮著。
它不再波動,不再散發任何氣息。如同宇宙誕生之初、萬物寂滅之後的……永恒奇點。
絕對的死寂,絕對的虛無。
然而,就在這絕對的死寂之中,在原點那無限小的核心處,一絲比發絲更細億萬倍的、近乎概念性的……灰線,如同混沌初開的第一縷軌跡,悄然……延伸了一點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