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原點饑噬,戈壁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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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籠之內,絕對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墨汁。
幽冷的金屬細絲構成囚籠的骨架,其上流淌的暗紅符文如同活體的血管,散發著恒定而冰冷的微光,將內外徹底隔絕。沒有風,沒有聲音,隻有囚籠本身帶來的、令人窒息的絕對禁錮感。
楚南冰冷的軀殼平躺在囚籠底部,如同被遺忘在時光縫隙中的殘破石雕。皮膚上那些焦黑的龜裂紋路和如同醜陋烙印般的黑色詛咒符文,在囚籠符文的壓製下,如同被冰封的毒蛇,凝固在灰敗的底色上,散發著微弱卻頑固的不祥氣息。
眉心,那道深可見骨的豎痕傷口,是這片死寂中最深邃的裂口。傷口邊緣焦黑翻卷,流淌的汙血早已凝固成黑色的痂殼,如同一道宣告終結的封印。傷口深處,是純粹的、吞噬一切光線的漆黑,仿佛連接著宇宙誕生之前的虛無。
在這片絕對的漆黑深處。
那一點微不可察的灰色原點,懸浮著。
它不再波動,不再散發任何氣息。如同宇宙大爆炸前被無限壓縮的奇點,沉寂在永恒的靜默裏。絕對的死寂,絕對的虛無,是它此刻唯一的屬性。
然而,在這絕對的死寂表象之下,在原點那無限小的核心處,一絲比思想更加細微、近乎概念性的……“饑渴”,正在悄然滋生、蔓延。
這“饑渴”並非源於生命,而是源於存在的本能,源於構成其本質的“湮滅”法則對“存在”本身的天然排斥與吞噬欲望!囚籠的隔絕,並非壓製了它,反而如同將一頭饑餓的凶獸關入了絕對真空的牢籠。外界能量的徹底斷絕,如同抽幹了維係其最低限度“存在感”的最後一絲養分,讓這頭沉寂的凶獸,在絕對的“饑餓”中,本能地……將目光轉向了內部唯一可觸及的“存在”——囚籠本身!
嗡……
原點核心深處,那絲延伸出的、近乎概念性的灰線,極其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
沒有能量波動,沒有光芒逸散。隻有一種無法被常規感知捕捉的、純粹作用於法則層麵的……吞噬意誌,如同無形的觸須,極其緩慢、極其謹慎地……探出了原點那無限小的邊界,輕輕地……觸碰在了構成囚籠本體的、一根幽冷的金屬細絲之上!
接觸的刹那!
構成那根金屬細絲的最基礎的、蘊含著一絲“堅固”、“隔絕”、“能量傳導”法則屬性的物質本源結構,如同遭遇了天敵!
嗤……
一種超越了聲音傳遞的、法則層麵被強行剝離、分解、同化的湮滅過程,悄然發生!
那根被“觸碰”的金屬細絲,其構成物質最核心的法則烙印,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強酸,瞬間變得模糊、扭曲、脆弱!雖然在外觀上依舊完整,但其最根本的“存在”屬性,已被那灰色原點散發出的湮滅意誌……強行“啃噬”掉了一絲!
這一絲被“啃噬”的物質本源法則烙印,並未化為能量,而是被那灰色的原點……如同品嚐稀世珍饈般,緩慢地、不容拒絕地……“吸收”了進去!
原點核心深處,那絲概念性的灰線,極其極其細微地……延長了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同時,一種源自吞噬“存在”本身帶來的、冰冷的“滿足感”,極其微弱地反饋回原點本身,讓那沉寂的“饑渴”得到了極其短暫的緩解,卻又……刺激著更深的吞噬欲望!
一次“觸碰”,一次微不可察的“啃噬”與“吸收”。
原點再次陷入沉寂,如同蟄伏的毒蛇,等待著下一次的“進食”。
時間,在囚籠的死寂中毫無意義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
嗡……
那絲灰線再次顫動。
這一次,它觸碰在了囚籠表麵流淌而過的一道暗紅符文之上!
這道符文蘊含著“禁錮”、“能量封鎖”、“精神壓製”的複合法則烙印,遠比單純的金屬細絲結構更加複雜、更加“美味”!
嗤……
同樣的法則湮滅過程再次發生,卻更加清晰!那道流淌的暗紅符文,在觸及原點吞噬意誌的瞬間,其流轉的光芒出現了極其短暫的、肉眼根本無法察覺的凝滯!構成符文本體的法則結構被強行剝離、分解、吸收!
一絲精純的、混合了多種法則屬性的“存在本源”,被原點貪婪地吞噬!
原點核心的灰線,再次延長了一絲。
沉寂。等待。
然後,是第三次觸碰,第四次……
頻率在極其緩慢地提升。目標從單純的金屬細絲,擴展到囚籠的節點連接處,擴展到那些流動的符文能量節點……
每一次觸碰,都伴隨著一次對囚籠本身物質或能量法則本源的微不可察的“啃噬”與“吸收”。每一次吸收,都讓原點核心的那絲灰線延長一點點,讓那沉寂的“饑渴”得到一絲緩解,卻又點燃更深的欲望。
囚籠依舊堅固,符文依舊流淌。但在那肉眼與感知無法觸及的法則最底層,這座由荒狩者引以為傲的禁錮器物,其最核心的“存在”根基,正被囚禁在它內部的“原點”,以一種緩慢而不可逆的方式……悄然侵蝕著、吞噬著!
荒狩者隊伍沉默地行進在灰黑色的戈壁深處,巨大的砂蜥坐騎踏碎岩石,卷起的沙塵如同移動的帷幕。
被鎖鏈捆縛在坐騎背上的李慕白,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赤紅的瞳孔深處,並非之前的絕望憤怒,而是閃過一抹極其銳利、如同劍鋒出鞘般的精芒!
就在剛才,他枯竭的識海深處,那被鎖鏈符文死死壓製的劍心,如同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冰冷、純粹、仿佛能斬斷一切法則束縛的銳利氣機,極其模糊地……掠過他的感知!
這氣機……源自後方!源自那背負著沉重囚籠的砂蜥坐騎!
是楚南!不,不是楚南!是楚南體內那東西!它……在動!在……對抗囚籠?!
李慕白的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繃緊身體,試圖凝聚起最後一絲力量去感知,去確認!然而——
嗡!
纏繞周身的鎖鏈符文驟然亮起刺目的暗紅光芒!一股更加強大的壓製與反噬之力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入他的識海和經脈!
“呃!”李慕白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出鮮血,眼前陣陣發黑,剛剛凝聚起的一絲感知瞬間被衝散!鎖鏈的壓製如同跗骨之蛆,將他死死摁回絕望的深淵。但他眼底深處,那抹銳利的光芒並未熄滅,反而如同被點燃的星火!
紫霞緊閉的眼瞼下,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她同樣捕捉到了!比李慕白更加清晰!那股冰冷、純粹、帶著原點湮滅氣息的微弱波動,再次穿透了囚籠的隔絕,極其微弱地傳遞到了她的感知深處!
這一次,那波動中,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律動”?如同一個沉寂心髒極其緩慢的……搏動?
“南哥……”紫霞的意識在鎖鏈的壓製下艱難地呼喚著,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混合著沙塵。是希望?還是更深的恐懼?她分不清。
隊伍最前方,端坐在龐大砂蜥背上的荒狩者頭領,握著暗紅晶石權杖的手,極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指尖。
權杖頂端,那顆拳頭大小的暗紅晶石內部,之前那絲暈染開來的、極其細微的灰色光痕,如同被注入了活力,極其緩慢地……扭曲、延伸了一點點。晶石本身散發出的暗紅光芒,似乎也隨之……極其極其微弱地……黯淡了一絲。
頭領頭盔縫隙後的幽光,如同凝固的寒冰,毫無波瀾地注視著前方翻滾的沙塵。沒有任何指令,沒有任何動作。仿佛後方囚籠中那正在發生的、細微到足以忽略的法則層麵的侵蝕,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內,或者說……漠不關心。
……
荒涼的戈壁凹地,死寂被貪婪的窸窣聲徹底撕碎。
沙……沙……沙……
如同死亡的低語,密密麻麻,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灰黑色的沙礫地麵如同沸騰的開水,上百個隆起的沙丘無聲破裂!
沙噬蟲!如同從地獄湧出的死亡潮水!
半人高的灰黑色甲殼在鉛灰色天幕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巨大的、精鐵般的螯鉗瘋狂開合,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哢嚓”脆響!尾部高高翹起,末端那布滿細密孔洞的鑽頭器官高速旋轉,嗡鳴聲匯聚成一片刺耳欲聾的死亡交響!密密麻麻的猩紅複眼,如同鑲嵌在甲殼上的地獄火種,貪婪地、死死地鎖定著沙礫中央那具散發著誘人血腥氣的“食物”——重傷瀕死、氣息微弱如遊絲的柳驚雲!
包圍圈瞬間收縮!如同黑色的死亡浪潮,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氣勢,朝著中央的柳驚雲狂湧而去!衝在最前方的幾頭沙噬蟲,巨大的螯鉗已經高高揚起,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鉗向柳驚雲毫無防備的頭顱和四肢!尾部的鑽頭高速旋轉,瞄準了他身上殘留著汙穢符文的傷口,準備鑽入、撕扯、吞噬!
死亡的陰影,冰冷而粘稠,瞬間將柳驚雲徹底淹沒。劇痛、虛弱、絕望……如同冰冷的鎖鏈,將他拖向永恒的黑暗深淵。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即將徹底熄滅。
就在那致命的螯鉗即將觸及他皮膚的瞬間——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浩瀚而蒼涼的意誌,如同沉睡了億萬載的洪荒巨獸,猛地從柳驚雲身下的大地深處——不,是從這片戈壁荒原的每一粒沙礫、每一塊風化的岩石、每一縷幹燥而冰冷的空氣中——轟然蘇醒!
這意誌並非生命,而是……這片古戈壁本身!是無數歲月沉積的荒涼、死寂、風沙侵蝕的痕跡、以及億萬生靈在此消亡所殘留的……悲愴與不甘!
它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衝垮了柳驚雲瀕臨崩潰的意識防線!
“吾土……悲歌……”一個宏大、空洞、仿佛由無盡風沙匯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在柳驚雲即將沉淪的靈魂核心炸響!
無數破碎而混亂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流,蠻橫地湧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遠古的綠洲化為焦土,參天古木在烈焰中哀嚎傾倒!
他看到奔騰的大河在沙暴中幹涸,河床龜裂如巨獸的骸骨!
他看到古老的城池被風沙掩埋,斷壁殘垣下是無數凝固的絕望麵孔!
他看到慘烈的廝殺在戈壁上演,滾燙的鮮血滲入沙礫,又被烈日烤幹,隻留下暗紅的印記和衝天的怨氣!
他看到巨大的凶獸骸骨半埋沙中,空洞的眼眶凝視著鉛灰色的蒼穹!
他看到……無數生靈在絕望中湮滅,他們的不甘、憤怒、對故土的眷戀、對掠奪者的憎恨……如同無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入了這片大地的每一寸沙礫,每一縷風中!
那是古戈壁的記憶!是這片被遺忘之地承載的、跨越了無盡歲月的……悲歌!
“恨……恨……恨!!!”
“守……守……守!!!”
“噬……噬……噬!!!”
無數混亂而強烈的意念,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入柳驚雲的靈魂!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比肉體的傷痛強烈百倍!他的意識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絞肉機,被這浩瀚而悲愴的戈壁意誌瘋狂撕扯、衝刷、同化!
“呃啊啊啊——!!!”現實中,沙礫中的柳驚雲身體猛地弓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嚎!七竅之中,粘稠的汙血不受控製地噴湧而出!他灰敗的皮膚下,無數細密的、如同大地龜裂般的暗黃色紋路瞬間浮現、蔓延!一股沉重、荒涼、帶著無盡風沙氣息和滔天恨意的力量,如同蘇醒的火山,在他瀕臨枯竭的經脈中瘋狂奔湧、衝撞!
這股力量狂暴而混亂,帶著古戈壁的悲愴與怨恨,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間衝垮了他體內殘存的、屬於“柳驚雲”的微弱靈力!它蠻橫地占據了他的經脈,衝刷著他的血肉,改造著他的骨骼!皮膚表麵的暗黃紋路越來越清晰,散發出如同風幹岩石般的光澤!
衝在最前方的沙噬蟲,那巨大的、帶著腥風的螯鉗已經觸及了柳驚雲額前的發絲!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柳驚雲那雙因劇痛而布滿血絲、瞳孔幾乎渙散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瞳孔深處,不再是屬於人類的瞳仁,而是……一片旋轉的、由無盡沙礫構成的……微型風暴!風暴中心,一點暗黃色的光芒,如同沉睡大地的意誌,冰冷而暴戾地……亮起!
“滾——!!!”
一個混合了柳驚雲自身嘶吼與無盡風沙咆哮的聲音,如同雷霆般從他喉嚨裏炸開!
轟!!!
以柳驚雲的身體為中心,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的衝擊波猛地爆發開來!
噗!噗!噗!
衝在最前麵的十幾頭沙噬蟲,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堅硬的灰黑色甲殼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狂風吹起的枯葉,慘叫著倒飛出去,狠狠砸在遠處的岩石上,甲殼破碎,汁液四濺!包圍圈瞬間被撕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整個沙噬蟲群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水麵,瞬間陷入了巨大的混亂!猩紅的複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源自本能的恐懼!它們發出更加刺耳的嘶鳴,巨大的螯鉗和旋轉的尾部鑽頭下意識地收縮,衝鋒的勢頭被硬生生遏製!
沙礫中央,柳驚雲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他全身覆蓋著清晰而詭異的暗黃色紋路,如同古老岩石的天然裂痕。皮膚呈現出一種幹涸河床般的灰黃色澤,散發著風沙侵蝕的滄桑氣息。右肩琵琶骨下方那個被骨刺貫穿的傷口,殘留的汙穢符文在暗黃紋路的覆蓋下,如同被風化的石刻,失去了光澤。他臉上沾染著汙血和沙塵,那雙被沙礫風暴充斥的眼瞳,冰冷、暴戾、帶著一種不屬於人類的、俯瞰螻蟻般的漠然。
他緩緩抬起一隻覆蓋著暗黃紋路的手,五指張開,對著前方混亂的蟲群。
“沙……葬……”一個冰冷、如同砂礫摩擦的聲音,從他幹裂的嘴唇中吐出。
隨著話音落下,他手掌前方的空間,無數懸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