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原點饑噬,戈壁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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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狩者的隊伍如同移動的鋼鐵墳塋,沉默地碾過灰黑色的戈壁。砂蜥沉重的腳爪踏碎風化的岩石,卷起的沙塵遮天蔽日,鉛灰色的蒼穹低垂,將這支冰冷的隊伍籠罩在永恒的暮色裏。
    囚籠之內,死寂是唯一的統治者。
    幽冷的金屬細絲囚籠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與光線,隻有那些在細絲表麵流淌的暗紅符文,散發著恒定而冰冷的微光,如同監牢牆壁上永不熄滅的警示燈,映照著籠底那具冰冷的軀殼。
    楚南平躺著,如同被遺忘的殘破石雕。焦黑的裂紋和凝固的詛咒符文覆蓋全身,散發著微弱的、頑冥不化的不祥。眉心那道深可見骨的豎痕傷口,如同通往虛無的裂口,焦黑翻卷的邊緣凝固著汙血,傷口深處是吞噬一切的漆黑。
    在這片絕對的漆黑核心。
    那一點微不可察的灰色原點,懸浮著,如同宇宙寂滅後殘留的灰燼。
    絕對的沉寂,絕對的虛無。
    然而,在這表象之下,原點核心深處,那近乎概念性的“饑渴”早已化為冰冷的洪流。隔絕斷絕了外界能量,如同抽幹了維係最低限度“存在感”的最後空氣。這頭沉寂的凶獸,在絕對的“饑餓”驅使下,本能地將獠牙對準了牢籠本身——這唯一可觸及的“存在”!
    嗡……
    原點核心深處,那絲延伸出的灰線,無聲地脈動了一下。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觸碰”,而是帶著一絲冰冷的“貪婪”。
    無形的、作用於法則層麵的吞噬意誌,如同無形的億萬根觸須,瞬間從原點核心彌漫開來,不再是試探性地觸碰某一點,而是如同無形的蛛網,瞬間覆蓋、包裹了構成囚籠本體的——數根緊密相鄰的幽冷金屬細絲!
    嗤嗤嗤……
    一種超越了聲音傳遞的、密集而細微的法則湮滅聲,在囚籠的法則底層瘋狂響起!
    那幾根被無形“蛛網”包裹的金屬細絲,其構成物質最核心的“堅固”、“隔絕”、“能量傳導”法則烙印,如同遭遇了無形的億萬啃噬蟲群!瞬間變得千瘡百孔、脆弱不堪!雖然從外部看,它們依舊閃爍著幽冷的金屬光澤,毫無異樣,但其內部最根本的“存在”屬性,正被那灰色的原點以更快的速度、更貪婪的姿態……強行剝離、分解、同化!
    構成囚籠基礎的“存在”本源,如同被吮吸的骨髓,源源不斷地被原點吞噬、吸收!
    原點核心深處,那絲概念性的灰線,如同注入了養分,以肉眼如果存在肉眼的話)可見的速度……明顯地延長、凝實了一小截!一種冰冷的“飽腹感”伴隨著更強烈的“饑餓感”反饋而回。
    一次成功的“圍獵”,一次更大規模的“進食”。
    原點陷入短暫的沉寂,如同蟄伏的毒蛇在消化獵物,等待著下一次更貪婪的出擊。
    ……
    荒狩者隊伍沉默前行,沙塵如幕。
    被鎖鏈捆縛在砂蜥坐騎背上的李慕白,緊閉的眼瞼猛地睜開!赤紅的瞳孔深處,那抹銳利的劍芒再次爆閃!
    這一次,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後方那囚籠的方向,一股冰冷、純粹、仿佛能斬斷一切有形無形束縛的銳利氣機,如同沉睡古劍被強行拔出一寸時泄露的寒芒,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地……穿透了沙塵的阻隔,掠過他枯竭的識海!
    不是波動!是氣息!是那東西在吞噬囚籠時散逸出的、源自湮滅本源的……“鋒銳”!
    “它在……吃這籠子?!”一個瘋狂而驚駭的念頭瞬間在李慕白腦中炸開!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到極限,如同拉滿的弓弦,試圖不顧一切地凝聚力量去確認、去呼應!
    嗡——!!!
    纏繞周身的鎖鏈符文瞬間爆發出刺目的暗紅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強大的壓製與反噬之力,如同冰冷的鐵水,狠狠灌入他的識海和四肢百骸!
    “噗!”李慕白猛地噴出一口滾燙的鮮血,眼前金星亂冒,意識如同被重錘砸中,瞬間陷入一片混沌的嗡鳴!鎖鏈的禁錮如同億萬道燒紅的鐵箍,將他死死摁住,連動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但他那不屈的劍心,卻在劇痛中瘋狂震顫,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頑鐵,在毀滅的邊緣發出最後的錚鳴!
    紫霞緊咬下唇,一縷殷紅的血絲從唇邊滲出。她同樣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冰冷、純粹、帶著湮滅氣息的波動,穿透囚籠的隔絕,如同冰針刺入她的感知!這一次,波動中蘊含的“律動”感更加清晰,如同一個沉寂心髒被強行喚醒,極其緩慢卻無比沉重地……搏動了一下!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掠奪”意誌!
    “南哥……撐住……”紫霞的意識在鎖鏈的壓製下艱難地傳遞著信念,淚水無聲滑落。那搏動,是希望?還是更恐怖的存在即將蘇醒的前兆?
    隊伍最前方,那端坐在龐大砂蜥背上的荒狩者頭領,握著暗紅晶石權杖的手,第一次……真正地動了一下!
    不是指尖的微顫,而是整個手腕極其明顯地向內一收!
    權杖頂端,那顆拳頭大小的暗紅晶石內部,之前那絲扭曲延伸的灰色光痕,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猛地……膨脹、扭動起來!如同一條被驚醒的灰色毒蛇,在晶石內部瘋狂地掙紮、噬咬!晶石本身散發出的、恒定而強大的暗紅光芒,如同被強行吞噬的燭火,驟然……黯淡了肉眼可見的一分!
    頭領頭盔縫隙後那兩道冰冷的幽光,如同凝固的寒冰驟然崩裂,第一次出現了極其明顯的……劇烈波動!那波動中,蘊含著難以置信的驚疑,以及一絲……被螻蟻撼動根基的冰冷怒意!
    他猛地側過頭,頭盔發出沉悶的金屬摩擦聲,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死死地釘在了後方那背負囚籠的砂蜥坐騎身上!
    整個荒狩者隊伍行進的速度,似乎在這一刻,出現了極其極其細微的……凝滯。
    ……
    與此同時,遙遠的戈壁凹地。
    死寂被一種沉重的、如同大地本身在呼吸的韻律所取代。
    柳驚雲盤膝坐在冰冷的沙礫中央,覆蓋著暗黃紋路的身體如同風化的磐石,與這片荒涼的古戈壁融為一體。皮膚呈現出幹涸河床般的灰黃色澤,每一道龜裂般的暗黃紋路都仿佛承載著億萬年的風沙侵蝕。右肩傷口殘留的汙穢符文在紋路的覆蓋下,如同被歲月抹平的刻痕,失去了所有光澤。
    他的頭顱低垂,雙眼緊閉。但眉心處,一點暗黃色的光芒卻在皮膚下隱隱透出,如同沉睡大地的意誌核心。周身彌漫著沉重、荒涼、帶著無盡風沙氣息和滔天恨意的力量,這股力量不再像之前那樣狂暴地衝撞,而是如同奔湧的地脈岩漿,在他體內找到了某種……新的循環路徑,緩慢而沉重地流淌著。
    無數混亂的意念碎片——綠洲的哀鳴、大河的幹涸、城池的傾覆、血戰的嘶吼、骸骨的凝視……依舊在他識海的邊緣翻騰咆哮,如同永不消散的戈壁悲歌。但此刻,這些悲歌不再僅僅是撕裂他意識的痛苦噪音,更像是……某種力量的源泉,某種存在的證明!
    他緩緩抬起覆蓋著暗黃紋路的手掌,五指張開,掌心向下,虛按在身下的沙礫之上。
    嗡……
    一股無形的、沉重的波動以他的手掌為中心,如同投入靜水的石子,瞬間擴散開來,融入身下每一粒沙礫,融入這片廣袤的戈壁荒原。
    大地在回應!
    沙礫在無聲地震顫,如同沉睡的巨獸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喚。遠處風化的岩石,其內部古老的紋路似乎也亮起極其微弱的暗黃光芒。
    通過這無聲的共鳴,柳驚雲的“感知”被無限地放大、延伸。他不再僅僅是用眼睛看,用耳朵聽,而是如同這片戈壁本身,用每一粒沙礫去“感受”,用每一道風去“聆聽”!
    他“看”到了荒狩者隊伍沉重的腳步在沙海中犁出的深深痕跡,如同醜陋的傷疤。
    他“聽”到了砂蜥粗重的喘息和沉重甲胄摩擦的冰冷聲響,如同死亡的鼓點。
    他“嗅”到了那囚籠散發出的、隔絕一切卻無法隔絕其內正被“啃噬”的法則本源的微弱異樣波動,如同黑暗中腐朽的氣息。
    他更清晰地“鎖定”了那支隊伍移動的方向——戈壁深處,那幾道如同天地支柱般緩緩移動的暗紅色巨大龍卷風柱的中心!
    一個冰冷、如同砂礫摩擦的聲音,在柳驚雲幹涸的識海中響起,分不清是他自己的意誌,還是這片古戈壁的集體低語:
    “找到……你們了……”
    他緩緩站起身,覆蓋暗黃紋路的身體如同複蘇的石像。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
    瞳孔深處,不再是旋轉的沙礫風暴,而是……一片凝固的、如同被風沙打磨了億萬年的、冰冷的暗黃色荒漠!荒漠中心,一點凝聚了無盡悲愴與恨意的殺機,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冰冷地……鎖定了荒狩者離去的方向!
    沒有怒吼,沒有咆哮。
    柳驚雲一步踏出。
    腳下的沙礫無聲地塌陷、流動,如同活物般托起他的身體。他沒有奔跑,身體卻如同融入了戈壁的風沙,以一種詭異而迅捷的速度,貼著地麵向前滑行!所過之處,沙礫自動分開道路,風化的岩石仿佛主動避讓。他的身影在鉛灰色的天幕下,如同一道無聲無息、卻又凝聚了整片戈壁憤怒的……暗黃流光!
    目標——荒狩者營地!目標——那被囚禁的同伴!目標——複仇!
    ……
    荒狩者營地。
    並非想象中建立在風柱中心的宏偉要塞,而是一片位於巨大風柱環抱之下的、相對平靜的戈壁盆地。
    盆地中央,矗立著幾座由巨大、粗糙的暗紅色岩石壘砌而成的金字塔形建築。岩石表麵布滿了風沙侵蝕的痕跡,刻滿了意義不明的古老圖騰和符文,散發著原始而沉重的蠻荒氣息。這些建築如同幾頭蹲伏在沙海中的巨獸,沉默地凝視著蒼穹。
    營地周圍,散布著大大小小的帳篷,材質是一種灰黑色的、堅韌的獸皮,同樣繪製著粗獷的圖騰。營地邊緣,巨大的柵欄由不知名巨獸的骸骨和打磨過的黑色岩石構成,粗獷猙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鐵鏽味、沙塵氣息以及一種冰冷的秩序感。
    在最大的一座金字塔形建築前方,有一片相對空曠的廣場。廣場地麵並非沙礫,而是由無數塊巨大的、暗沉如血的石板鋪就,石板上同樣刻滿了繁複的符文。
    此刻,那支押送著“戰利品”的荒狩者小隊,正緩緩進入營地,穿過粗獷的骸骨柵欄。
    沉重的囚籠被從砂蜥坐騎上卸下,重重地放置在廣場邊緣一塊巨大的暗紅色石板上。囚籠表麵流淌的暗紅符文在廣場地麵那些血色石板符文的光芒映襯下,似乎更加活躍了幾分,禁錮之力隱隱增強。
    李慕白和紫霞被粗暴地從坐騎背上拖拽下來,鎖鏈依舊死死纏繞。兩人被強行摁著跪倒在冰冷的血色石板上,麵對著那座最大的金字塔建築。鎖鏈上的符文在廣場符文陣的加持下,壓製力倍增,如同冰冷的山嶽壓在身上,讓他們連抬頭都變得極其艱難。
    荒狩者頭領翻身下了他那頭格外龐大的砂蜥坐騎,沉重的腳步踏在血色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他手持那柄頂端鑲嵌著暗紅晶石的權杖,一步步走向金字塔建築那巨大而沉重的石門。
    石門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內部深邃的、閃爍著幽暗紅光的甬道。
    頭領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的黑暗中。
    整個營地陷入一種冰冷而肅穆的寂靜。隻有風柱在營地外圍緩緩移動時發出的沉悶嗚咽,如同永恒的歎息。留守營地的其他荒狩者,如同冰冷的雕塑,守衛在各自的崗位上,頭盔縫隙後的幽光偶爾掃過廣場中央的囚籠和被押跪的兩人,不帶一絲情感。
    囚籠之內。
    原點核心深處,那絲凝實了許多的灰線,如同饑餓的毒蛇,再次昂起了無形的頭顱!
    這一次,它沒有分散,而是凝聚了所有吞噬的意誌,對準了囚籠一角——那裏是數根金屬細絲交匯的節點,也是囚籠禁錮符文能量流轉的一個小型樞紐!這個地方蘊含的法則結構更加複雜,“存在”本源更加“豐沛”!
    嗡!
    吞噬意誌悍然發動!如同無形的億萬啃噬蟲群,瞬間將那節點完全包裹!
    嗤嗤嗤嗤——!!!
    密集到恐怖的法則湮滅聲在囚籠底層瘋狂爆發!
    構成節點的金屬細絲,其“堅固”、“連接”、“能量傳導”法則烙印被瘋狂啃噬、剝離!樞紐處流轉的禁錮符文能量,其“封鎖”、“壓製”、“隔絕”的法則本源被強行分解、同化!
    這一次的吞噬,如同鯨吞!
    囚籠外部,那流淌的暗紅符文光芒,在節點被瘋狂侵蝕的瞬間,出現了極其短暫、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明滅閃爍!
    而囚籠內部,楚南那冰冷死寂的軀殼,覆蓋全身的焦黑裂紋,在原點瘋狂吞噬囚籠本源的瞬間,極其極其明顯地……如同幹涸的土地般,裂開了更多、更深的縫隙!仿佛這具容器,已無法承受內部那正在急速“成長”的恐怖存在!
    原點核心的灰線,在這一次貪婪的鯨吞後,猛地……暴漲了一截!變得更加凝實,更加清晰!一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性“滿足感”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漣漪,第一次……極其微弱地,穿透了囚籠本身的隔絕,在囚籠內部狹小的死寂空間中……彌漫開來!
    這氣息出現的刹那——
    被摁跪在血色石板上的紫霞,身體猛地一顫!她艱難地抬起頭,清麗的眼眸瞬間瞪大,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一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
    她感知到了!那穿透囚籠彌漫開來的……冰冷的“滿足”氣息!那不是楚南!絕對不是!那是……一個正在被“喂養”長大的……滅世凶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