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藏書閣的雕花木窗，將林清雪顫抖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她跪坐在第九層禁書區的角落裏，麵前攤開的青銅匣中，一張泛黃的獸皮卷正滲出森冷寒氣。
    "天啟三百七十二年，誅殺名錄......"她指尖拂過卷軸上殷紅如血的朱砂字跡，冰魄玄體自發運轉，周身凝結的霜花卻壓不住後背滲出的冷汗。那些名字大多被墨跡塗抹，唯有首行那三個字清晰得刺眼——
    蘇逸塵。
    "哢嚓。"身後傳來瓦片碎裂的輕響。
    林清雪猛地轉身，冰棱自袖中激射而出，卻在看清來人時硬生生偏轉方向。碎冰擦著蘇逸塵耳畔掠過，釘入他手中捧著的荷葉包，滲出油漬的紙頁間滾出兩顆桂花糖。
    "大半夜偷吃宵夜，也不怕長老逮你。"蘇逸塵叼著半塊酥餅，含糊不清地蹲下身，油乎乎的手指就要去戳那卷軸，"這破紙比我上次墊桌腳的《靈草圖譜》還舊......"
    "別碰！"林清雪一巴掌拍開他的手。玄冰真氣觸到他皮膚的瞬間，獸皮卷上朱砂字跡突然泛起金光，蘇逸塵三個字如同活物般扭動起來，竟滲出絲絲黑血。
    蘇逸塵的笑容僵在臉上。
    閣樓突然劇烈震顫，數百個封存古籍的木匣同時發出尖嘯。林清雪袖中冰魄玉簪應聲飛出，在空中劃出湛藍弧光，卻見蘇逸塵隨手抄起硯台往地上一砸。
    "嘩啦——"
    墨汁飛濺成八卦陣圖，震耳欲聾的尖嘯戛然而止。林清雪怔怔看著墨陣中浮起的金色符文，那些紋路與蘇逸塵曬太陽時衣襟下若隱若現的光痕如出一轍。
    "這是......妖文？"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後山見到的場景。當時蘇逸塵枕著玄冰狼幼崽打盹，妖獸額間的金紋與此刻地上的符文漸漸重合。
    蘇逸塵撿起滾到牆角的桂花糖吹了吹："小師妹啊，知道為什麽禁書區要鋪青曜石地磚嗎？"他指尖輕點地麵，青磚縫隙間突然湧出暗紅血線，"三百年前有個傻子在這偷看《九幽錄》，被反噬得隻剩......"
    話音未落，獸皮卷上的黑血突然暴漲。林清雪手中玉簪"哢嚓"裂開細紋，冰魄玄氣不受控製地湧向卷軸。她看見血色字跡化作鎖鏈纏上手腕，無數淒厲慘叫在腦中炸開。
    "閉眼！"
    溫暖的手掌突然捂住她的雙眼。蘇逸塵的聲音貼著耳畔響起，帶著罕見的冷肅："我說三二一，你就往乾位跑——"
    "三。"
    鎖鏈絞入血肉，她聞到焦糊味。
    "二。"
    有溫熱的液體滴在頸側。
    "一！"
    遮眼的手掌驟然發力，林清雪借勢翻滾到八卦陣乾位。睜眼的刹那，她看見蘇逸塵單手抓著沸騰的獸皮卷，掌心金紋與黑血激烈碰撞，騰起的青煙中浮現出屍山血海的幻象。
    那是九百年前的古戰場。
    幻象裏，與蘇逸塵容貌七分相似的玄甲男子立於白骨堆上，手中長劍滴落的血珠化作金蓮。天際降下三十六道紫雷，男子抬頭輕笑，眉心妖紋照亮半片蒼穹。
    "原來如此。"蘇逸塵突然輕笑出聲。他指尖金芒暴漲，竟將獸皮卷上的黑血盡數吸入體內，"用噬魂咒遮掩誅妖令，這幫老東西倒是舍得下本錢。"
    林清雪突然注意到他垂落的左袖。方才被鎖鏈擦過的地方，布料焦黑卷起，露出的皮膚上密布著與幻象中男子一模一樣的妖紋。
    "師兄你......"
    "噓——"蘇逸塵豎起食指，"你聽。"
    閣樓外傳來破風聲，十餘道劍光正急速逼近。他抓起剩下的桂花糖塞進她手裏，掌心殘留的金紋在糖紙上烙出蓮花印記："回去把糖化了泡澡，能鎮住你體內躁動的玄氣。"
    "可這卷軸......"
    "哪有什麽卷軸？"蘇逸塵打了個響指。獸皮卷在他手中燃起金色火焰，灰燼飄落時，林清雪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記憶正在模糊——關於誅殺名錄的畫麵像退潮般消散。
    最後一縷金焰熄滅前，她拚盡全力咬破舌尖。鮮血混著冰魄真氣衝上眉心，終於保住片刻清明。
    "為什麽......要瞞著？"她踉蹌著抓住他的衣袖，指尖觸到尚未消退的妖紋，"宗門知道你的身份嗎？師尊他......"
    蘇逸塵輕輕掰開她的手指。月光穿過窗欞照在他側臉，妖紋如潮水般褪去，又變回那個懶散笑著的二師兄："小師妹，有些秘密就像後山的野菌子。"他撿起滾到角落的酥餅咬了一口，"看著越鮮豔的，吃起來越要命。"
    閣樓門被劍氣轟開的瞬間，林清雪下意識回頭。月光下的青磚地幹淨如新，連墨汁八卦陣都消失無蹤。藥長老帶著執法弟子衝進來時，隻看見蘇逸塵舉著啃剩的荷葉包傻笑："要嚐嚐桂花糖不？"
    "胡鬧！"藥長老的拂塵卷住林清雪手腕，"禁書區豈是你們......"
    他的嗬斥戛然而止。林清雪腕間冰魄玉簪突然藍光大盛，映出地磚縫隙裏一絲未擦淨的金色血漬——那是蘇逸塵方才徒手抓卷軸時滴落的。
    "這氣息......"藥長老瞳孔驟縮。
    "哎呀，早上給玄冰狼包紮時沾的獸血。"蘇逸塵突然擠到兩人中間，油乎乎的手在長老袍袖上蹭了蹭，"您上次給的止血散還有嗎？那小崽子又撓壞我三件衣裳。"
    當眾人罵罵咧咧地離去時，林清雪摸到袖中蘇逸塵塞來的糖塊。月光下，蓮花印記泛著淡淡金芒，與幻象中男子眉心的妖紋漸漸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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