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霧氣在妖神塚內翻湧，蘇逸塵右臂的妖紋沿著肩胛骨爬上脖頸，指尖還黏著墨無痕化作黑蓮傀儡前的最後一滴血。林清雪踉蹌著從葬魂淵邊緣走來，冰藍色的發絲間夾雜著妖化的鱗片，右臉爬滿霜紋的左臉卻被細密的青鱗覆蓋，每走一步都在焦土上留下冰火交織的腳印。
    “師兄……”她嗓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石碾過，指尖剛觸到蘇逸塵染血的袖口，天穹突然裂開一道金光。
    玄霄的聲音裹著雷霆砸落，震得萬妖殘骸簌簌作響：“淩霄君，交出妖神左手骨，本座可開輪回門送你母親往生。”
    蘇逸塵瞳孔驟縮，左眼融合的妖神目泛起血光——玄霄虛影浮現在金光中，掌心托著一枚斷裂的翡翠耳墜，邊緣還沾著幹涸的血漬。
    那是他五歲那年，母親被拖出柴房時從耳垂扯落的。
    “三百年前你親手把她釘在誅仙柱上，”蘇逸塵喉嚨裏滾出野獸般的低吼，右臂妖骨刺破皮膚暴漲三寸，“現在跟我談條件？”
    玄霄輕笑一聲，耳墜在指尖晃出殘影：“當年本座剜她雙目時，這女人還求我將來給你留條生路呢。”
    林清雪突然劇烈顫抖，她看見蘇逸塵後背繃緊的肌肉下，血管正詭異地凸起成鎖鏈形狀——那是地底伸出的神骸鎖鏈在共鳴。
    “別聽他的！”她撲上去抓住蘇逸塵的手腕，卻被他體內躁動的妖力震得虎口崩裂，“他在用誅心術誘發你血脈反噬！”
    金光中的虛影驟然逼近，玄霄的語調裹著蜜糖般的惡意：“想想看，那女人輪回後或許能投胎成凡人，不必再當個被唾棄的……”
    “閉嘴！”
    蘇逸塵五指扣進掌心，黑蓮毒血混著妖神之力在經脈裏炸開。林清雪眼睜睜看著那張總是懶散帶笑的臉扭曲成她從未見過的猙獰，他染血的左手淩空一抓，玄霄投下的傳音符咒被生生扯出實體。
    符紙在妖火中蜷曲焦黑，蘇逸塵的聲音比葬魂淵底的陰風還冷：“我娘輪不輪回——”
    哢嚓。
    骨節分明的五指猛然收攏，符咒化作齏粉從指縫飄散。
    “輪不到你施舍。”
    玄霄虛影晃了晃，耳墜突然爆出刺目強光。蘇逸塵左眼的妖神目不受控製地轉動，視線穿透金光屏障——他看見仙界觀天殿內，玄霄的真身正把玩著那枚耳墜，而供桌上赫然擺著他母親被冰封的頭顱！
    “……！！！”
    妖神之力徹底暴走。蘇逸塵右臂鱗片逆生，一拳轟向金光虛影。玄霄的笑聲隨著破碎的光斑四濺：“好好享受最後的清醒吧，等妖血蠶食完人性，你就是我最好的……”
    餘音被雷鳴吞沒。林清雪突然從背後抱住蘇逸塵，冰火交織的靈力強行灌入他心脈：“醒過來！你想變成玄霄期待的怪物嗎！”
    她的右臉鱗片因過度催動靈力而剝落，血珠濺在蘇逸塵後頸。滾燙的液體讓他瞳孔一顫，妖紋蔓延的速度竟真的停滯了一瞬。
    “清雪，鬆手。”他嗓音嘶啞得可怕，“我控製不住……”
    “那就一起死！”她發狠咬破舌尖，冰魄玄體的本源精血順著兩人相貼的掌心湧入，“三百年前他們逼你弑親，現在又想逼你瘋魔——蘇逸塵！你給我看清楚！”
    染血的手突然按上他左眼。
    妖神目讀取的記憶如洪流灌入林清雪靈台——誅仙柱上渾身是血的女人，仙界士兵的獰笑，五歲孩童被按著頭顱逼看行刑……
    “看見了嗎？”蘇逸塵在劇痛中低笑，任由她讀取最黑暗的記憶，“這樣的我，早就是怪物了。”
    林清雪突然拽住他衣領狠狠咬上那截爬滿妖紋的脖頸，直到血腥味在齒間炸開：“那就當個清醒的怪物！玄霄越要你瘋，你越不能如他的願！”
    妖神塚突然地動山搖。墨無痕殘留的黑蓮根須從地縫鑽出，發瘋似的紮向玄霄金光消散的位置——它們把對墨無淵的執念轉移到了新的仇恨對象上。
    “師兄看那裏！”林清雪突然指向崩塌的祭壇。初代妖神的左手骨正在罪碑前懸浮，碑文上“弑神盟”名單的榜首名字灼灼生輝：【玄霄】。
    蘇逸塵右臂妖骨發出尖嘯，不受控製地抓向左手骨。林清雪卻搶先一步握住骸骨，冰火雙生之力竟讓妖神骨安靜下來：“想要力量？我幫你拿。”
    她將左手骨按進他右臂傷口時，妖紋突然瘋狂遊走。蘇逸塵悶哼一聲撞上罪碑，碑文濺起的火星中，他恍惚看見母親被剜目時翕動的嘴唇。
    ——快逃，塵兒。
    ——好好活著。
    “活著……”他染血的手指摳進碑文裂縫，玄霄的名字在指腹下龜裂，“當然要活著——活到把你們一個個剜心剖腹的那天。”
    林清雪忽然扳過他的臉。半妖化的麵容湊得極近，滾燙的呼吸混著血腥氣噴在他唇畔：“要發瘋我陪你，但別死在今天。”
    她沾血的手按在他心口，那裏有黑蓮毒血凝成的烙印：“玄霄故意刺激你融合妖神骨，這具骸骨裏肯定有陷阱。”
    蘇逸塵垂眸看著少女臉上剝落的鱗片，忽然扯下衣擺纏住她流血的手腕：“知道有陷阱還碰？”
    “因為你在發抖。”她任由布條勒緊傷口，冰藍色的右眼映出他妖化的豎瞳，“從讀完記憶就在發抖。”
    地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罪碑轟然倒塌，玄霄的名字碎成齏粉。蘇逸塵把左手骨徹底按入右臂，妖紋驟然收縮成暗金色圖騰。
    “清雪。”他忽然喚她，指尖拂過她右臉冰紋，“如果我完全妖化……”
    “我就把左臉也變成鱗片。”她打斷他，殘破的袖口掃過罪碑殘渣，“反正你當人的時候也沒多正經。”
    妖神塚頂傳來仙界戰鼓聲。蘇逸塵握緊妖化的右臂低笑出聲，笑聲驚起塚內萬千冤魂：“那就讓玄霄看看——”
    黑蓮毒血從毛孔滲出，在他身後凝成遮天蔽日的妖神虛影。
    “是他造的怪物更瘋，還是仙界那群偽君子更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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