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無痕的右臂已經化作焦黑的藤蔓狀物質，皮膚下湧動的黑蓮根須像蛆蟲般扭曲翻騰。他跪在妖神塚碎裂的祭壇中央，腳下是用同門鮮血繪製的陣法，此刻正反噬著發出暗紅光芒。蘇逸塵的劍尖抵在他喉間三寸，卻遲遲沒有刺入。
    "咳…哈哈哈…"墨無痕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細小的黑色蓮瓣。那些花瓣沾到地麵的瞬間就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你猶豫了？殺過那麽多傀儡，輪到真正的仇人反而下不了手？"
    林清雪拖著半妖化的左腿挪近兩步，冰晶凝結的指尖還在滴落淡藍色的血。她的右臉爬滿妖異的青鱗，聲音卻比任何時候都冷："他在故意激你。黑蓮血脈瀕死時會釋放腐毒，別靠近！"
    蘇逸塵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他能清晰看到墨無痕體內的情況——心髒早已被黑蓮根須取代，那些蠕動的根係正瘋狂啃食著最後的人性。妖神左眼賦予的透視能力在此刻成了詛咒，他甚至能數清對方肋骨上刻著的三百二十道"正"字，每個筆畫都深可見骨。
    "看到了吧？"墨無痕突然撕開衣襟，露出遍布傷痕的胸膛，"這是每次實驗失敗時父親劃的。他說兄長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染血的指尖撫過那些疤痕，竟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但今天，我做到了兄長沒做到的事——"
    整座妖神塚突然劇烈震動，穹頂簌簌落下混著血水的碎石。蘇逸塵瞳孔驟縮，妖神右臂不受控地暴漲三倍，鱗甲覆蓋的手掌猛地鉗住墨無痕脖頸："你把塚內核心怎麽了？"
    "咳咳…隻是提前啟動了涅盤計劃…"墨無痕被拎到半空，雙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知道為什麽選你嗎？當年父親剖開三百個嬰兒都沒找到完美容器，直到在亂葬崗發現你…"他忽然劇烈抽搐，左耳啪嗒掉在地上，化作一朵盛開的黑蓮。
    林清雪的冰刃瞬間凍住那朵黑蓮，寒氣卻順著刃身反噬到她手腕。她悶哼一聲，看到冰層下的花瓣仍在緩慢綻放："他在拖延時間！那些黑蓮在吞噬地脈！"
    "來不及了…"墨無痕僅剩的右眼開始融化，漆黑的液體滑過臉頰，"從你斬殺第一個同門開始，涅盤大陣就已經…"他的聲音突然卡住，喉嚨裏伸出數十條帶刺的蓮莖。
    蘇逸塵的妖神右臂驟然發力，卻在捏碎對方喉骨的瞬間僵住——透過妖神左眼，他看到墨無痕心髒處的黑蓮核心深處，封存著三歲孩童的虛影。那孩子抱著破舊的布老虎，正對著虛空不斷磕頭："父親，這次實驗我會忍痛的…"
    "發現了嗎？"墨無痕的聲帶已被蓮根取代，發出金石摩擦般的刺耳聲響，"這才是真正的我，七歲那年就被做成活傀了。知道為什麽留著眼睛嗎？父親說要讓我看清和兄長的差距…"他的右眼眶突然爆開，鑽出的蓮莖在空中拚湊成光幕。
    光幕裏，幼年的墨無淵正將匕首刺入妖獸心髒，身後的男人滿意點頭。而蜷縮在角落的墨無痕剛被剜去一塊膝蓋骨，嘴裏塞著防止慘叫的布團。
    "但今天！"墨無痕殘破的身軀突然迸發回光返照的力量，蓮莖暴長纏住蘇逸塵的妖臂，"我喚醒了初代妖神殘軀，完成了兄長到死都沒做到的…"他的下半身完全碎成飛灰，卻還在癲狂大笑，"父親終於要看著我了！"
    林清雪突然擲出冰魄凝成的長槍，槍尖精準貫穿墨無痕眉心。無數冰晶順著蓮莖急速蔓延，將正在膨脹的黑蓮核心凍結成冰雕。她踉蹌著扶住斷壁，妖化的左眼泛起血色："快毀掉核心！他在用最後意識引爆…"
    蘇逸塵的妖神右臂燃起幽藍火焰，被凍結的黑蓮核心在火中發出淒厲尖嘯。烈焰中浮現出萬千冤魂的麵孔，有被做成血傀的青雲宗弟子，有實驗失敗的幼童，最後定格在墨無淵被血霧吞噬的瞬間。
    "兄長…你看啊…"墨無痕僅剩的頭顱正在龜裂，嘴角卻揚起扭曲的弧度，"父親在對我笑呢…"他最後的視線聚焦在虛空某處，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妖神塚永夜般的黑暗。
    當最後一片灰燼隨風飄散時，蘇逸塵的妖神右臂重重砸在地上。他單膝跪地，看著掌心殘留的半片黑蓮花瓣——那上麵用童稚筆跡刻著"無痕今日未哭"。
    "當心！"林清雪突然撲過來將他撞開。原先的位置炸開丈餘寬的血坑，坑底浮出一枚漆黑的蓮子。那蓮子表麵布滿神經狀的紋路，正隨著某種節奏搏動。
    仙界方向突然降下金色鎖鏈，在兩人觸及蓮子前將其卷走。雲層中傳來玄霄的冷笑："養蠱百年，總算結出像樣的種子了。"
    妖神塚開始全麵崩塌，蘇逸塵抓起林清雪躍向出口。在墜落的巨石縫隙間，他最後回望墨無痕消散的地方。那裏飄著一縷未散盡的執念，隱約是孩童抱著布老虎哼唱搖籃曲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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