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赴津
字數:4539 加入書籤
兩天後的早上,恒江市長途汽車站。
孫曉紅戀戀不舍的把行李交給兒子,忍不住又提議道:“要不媽還是陪你一起……”
“你怎麽沒完了!”
張興國扯了妻子一把,訓斥道:“你又沒出過遠門,去了津門到底是你照顧他,還是他照顧你?”
孫曉紅嘴巴一癟:“那要不你跟去得了。”
張興國沒說話,隻是斜眼看向兒子,很明顯張延隻要點頭,他立馬就會去補票。
“你們就放心吧。”
這年頭坐長途汽車就是一場磨難,張延可不想讓父母跟著受罪:“我這都多大了,再說到津門就有人接應,根本不用擔心衣食住行。”
隨即又半開玩笑的道:“爸,你在家可得把我媽看好了,千萬別讓她把我賣給那些媒婆。”
因為投稿信上留的是日報的電話,所以《通俗小說報》極力邀約張延去津門的消息,根本就藏不住。
這回登門的可不止三姑六婆了,連媒婆都來了好幾撥,個個吹的是天花亂墜,弄的張延不勝其煩。
“一邊去。”
張興國一瞪眼,旋即又叮囑道:“路上遇到事情千萬別強出頭,反正你到了地方不愁吃喝,身外之物該舍就舍。”
這年頭車匪路霸猖狂的很,要不然夫妻倆也不會如此擔心。
“放心,你兒子又不差錢兒~”
張延揮了揮手道:“我走了,您二位就等著我勝利的消息吧。”
說著,就轉身上了老舊的長途客車。
孫曉紅又隔著窗戶叮囑了幾句,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丈夫走了。
張延畢竟是年輕人,目送父母離開後,那一點點離愁別緒立刻轉成了對廣闊天地的憧憬和希冀。
隻是這憧憬也沒維持多久,就被陸續填滿的車廂碾了個稀碎。
乘客裏像他這樣,隻帶著一些換洗衣服和日用品的並不多,或是做買賣的、或是走親的,大包袱小包袱背了一大堆,甚至還有帶著活雞活鴨的。
到發車的時候,車廂裏麵已經插腳不下,各種氣味更是熏得人頭皮發麻。
就這樣,沿途還上了好幾撥人,連發動機蓋子上都坐了一圈人。
等出了城區,路上坑坑窪窪、車上搖搖晃晃,那感覺就像是被悶在蒜罐子裏,又讓人拿著臼子狠狠地搗弄。
這年頭還不流行暈車藥,張延隻能把風油精點在眉心和鼻子下麵,用一種刺激去對抗另一種刺激。
萬幸這一路雖然難熬,好歹是沒遇到車匪路霸。
足足五個多小時後。
等張延終於踏上津門西站的土地,他隻覺頭重腳輕,整個胃更是一分為二,上半部分咕嚕嚕的冒酸水,下半部分咕嘰嘰的直喊餓。
他定了定神兒,就見不遠處有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正舉著寫有‘張延’的牌子,伸長了脖子往車上張望。
直到張延主動走過去,那人才後知後覺的看向了他,帶著三分不敢置信問:“您就是《紅樓名偵探》的作者張延?”
張延聳肩道:“如假包換。”
“對不住、對不住!”
那人忙將牌子放下,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是《通俗小說報》的編輯王忠旗,看您作品的風格,我本來以為會是年紀大一點,經驗比較豐富的作者呢。”
“是嗎?”
張延心中微凜,裝作好奇的追問:“這是從哪方麵推斷出來的?”
“呃,主要是行文技巧方麵。”
王忠旗解釋道:“年輕作者往往會更自我一些,不太懂得照顧讀者的感受,而您的行文雖然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但卻一直都有在關注讀者的觀感,在這方麵甚至比很多老作者做的更好。”
原來如此。
網文需要直麵讀者的褒貶,自然也就更加留心讀者的觀感和反饋。
張延解除了內心的警惕,隨口胡扯道:“我爸爸也是一名編輯,我從小是在報社長大的,可能是平時接觸的文章比較多,所以就爛熟於心了吧。”
“原來如此。”
王忠旗做恍然狀,然後就熱情帶著張延出了長途車站,上了開往HX區的公交車——這年頭雜誌社可沒有專車,就算有,也不是王忠旗能調用的。
因為緊鄰著長途車站,公交車上也是人擠人,根本沒有空餘的座位,倆人隻能扶著杆子站著,好在氣味沒那麽難聞了。
王忠旗為此連連致歉,表示等到了雜誌社就好了,他已經提前在附近給張延訂了一家旅館,食宿都由編輯部報銷。
張延搖頭道:“王編輯不用這麽客氣,這條件已經比來時路上強多了。”
“哈哈~”
王忠旗哈哈一笑:“看您的文章就知道您是個豁達的人,尤其書裏論‘自由’的那段話我特別喜歡。”
張延聽了,又搖頭道:“其實後麵還有一句呢,不過我暫時還沒寫進書裏。”
“後麵還有一句?您方便提前透露一下嗎?”
王忠旗是真的喜歡這段話,因為他在編輯部也是處處受拘束,當然期盼著有一天能掙脫束縛。
“後麵是:再看‘牢籠’二字,雖然四麵透風,但以牛龍之力,也無法掙脫頭頂的枷鎖。”
“呃~”
這一句把王忠旗整不會了,半晌才無奈道:“沒想到上半句寫的如此浪漫,下半句卻又成了血淋淋的事實。”
然後又吹捧道:“您這文采真是絕了,這樣的句子都能信手拈來。”
張延笑笑沒說話,他心裏其實多少有些發虛,畢竟自家人知自家事,這些金句全是他從夢裏抄來的。
但這落在王忠旗眼裏,就成了虛懷若穀的高人風範,於是他越發堅定了要交好張延的心思。
編輯的地位,很多時候都取決於作者的地位,如果能跟張延搞好關係,等他的小說火了之後,王忠旗肯定也能跟著水漲船高,說不定還能擺脫現在的尷尬處境。
卻說兩人在人民公園附近下了車,立刻就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歌聲,唱的好像是崔建的歌。
王忠旗有些尷尬的解釋道:“都是年初那場搖滾音樂會鬧的,現在津門好多人都在跟風,成立一大堆搖滾樂隊。”
張延想起夢中的歌單,連忙追問:“這裏麵有什麽比較出名的,或者唱的特別好的嗎?”
“出名的……”
王忠旗回憶了一下當初的報道,掰著指頭道:“要說最出名的,肯定還是當初登台演出的六個樂隊,分別是呼吸樂隊、唐朝樂隊、眼鏡蛇樂隊、寶貝兄弟樂隊、198X樂隊、ADO樂隊。”
聽完這幾個名字,張延暗暗有些失望,因為這些都不在歌單裏。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這些樂隊日後沒有名氣,畢竟那歌單隻是某中年作者的個人喜好,攏共也才兩百多首,總不可能包羅萬象。
張延有些不死心的追問:“還有其它的嗎?”
“這……”
王忠旗先是麵露難色,旋即道:“要不我回頭給你打聽一下,看還有沒有比較出名的。”
“別別別!”
張延忙攔著道:“我也就隨便問問,專程打聽就不必了。”
他雖然拒絕了,但王忠旗卻把這事兒記在了心裏,畢竟看張延剛才再三追問的樣子,肯定是對搖滾樂感興趣。
果然不管文風再怎麽老練,終究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