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反客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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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恒江市。
    張興國和孫曉紅都去上班了,家裏就隻有張延的二舅媽一個人。
    她照例先用笤帚把屋裏屋外打掃了一遍——尤其是外麵的走廊和灶台,二舅媽清理的特別仔細。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就準備去菜市場買菜,中午那頓隨便墊補一下就行,但每天晚上她都會給大姑姐和姐夫炒兩個好菜。
    這就是二舅媽的精明之處,她知道一味胡攪蠻纏隻會把事情弄糟,所以每天都搶著幫張家幹活。
    尤其是那些能在左鄰右舍麵前露臉的活兒,她幹的最是起勁兒,甚至買菜錢都是自掏腰包——孫曉紅幾次想補給她,她都死活不要。
    正因如此,哪怕她已經在張家賴了一個多星期,張興國和孫曉紅也張不開嘴趕人。
    其實二舅媽倒不是非要把女兒弄到城裏當幹部,退而求其次能多撈些好處也行——至少得把自己花出去的菜錢,賺個幾十、上百倍回來。
    反正張延現在是大作家了,手裏頭有的是錢。
    總之先熬著吧,看誰先熬不住!
    卻說二舅媽正準備出門呢,忽聽樓下響起了鳴笛聲,她好奇的探頭往下掃了一眼,就見一輛麵包車停在了大門口,從裏麵下來倆人,其中一個正是張延。
    二舅媽頓時眼前一亮,忙又重新拿起了笤帚,把剛掃了一遍的屋子,又從頭掃了一遍。
    “王記者,這就是我家了。”
    聽到張延的聲音,二舅媽忙提著笤帚迎到門口,激動道:“張延,你可算是回來了!我……”
    結果還不等她說出第二句話,一個黑洞洞的玩意兒就懟到了她眼前。
    二舅媽嚇的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發現那是一架攝像機。
    扛著攝像機的人笑道:“您就是張延老師的母親吧?您別怕,我是津門電視台的記……”
    “王記者!”
    這時張延急忙閃身攔在了攝像機與二舅媽之間,一邊悄悄把鏡頭蓋擰了下來,一邊裝模作樣的解釋道:“您誤會了,這是我二舅媽。”
    這連鏡頭蓋都忘了摘的王記者,自然是王忠旗假扮的,至於他肩頭這台攝像機,則是托關係借來的空殼子,裏麵的零件早都拆光了。
    “您二舅媽也住這兒?”
    王忠旗故作驚詫的打量著屋裏,目光最終落在了雙人床上。
    二舅媽束手束腳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又是張延解釋道:“我舅媽是臨時過來借住幾天……呃,十幾天。”
    “這麽說你父母都不在家?”
    “我剛才給他們打了電話,一會兒應該就回來了。”張延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又討好的對王忠旗道:“王記者,您先坐一會兒,我去樓下給您買兩盒煙。”
    “不用、不用。”
    王忠旗嘴裏說著不用,卻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書桌前。
    張延叮囑二舅媽給客人倒水,然後又急匆匆的下了樓。
    等他一走,王忠旗立刻又把攝像機對準二舅媽臉,問道:“您是張作家的二舅媽對吧,能不能配合我做個簡單的采訪?”
    “我?”
    二舅媽驚訝的指了指自己,然後連忙把頭搖的撥浪鼓一樣:“不不不,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這有什麽行不行的。”
    王忠旗不依不饒道:“這可是組織上安排的任務,是要在電視台播出的,您怎麽能不配合呢?”
    “我、這……”
    二舅媽更慌了,手足無措的道:“我不知道怎麽說,我、我也不知道說什麽。”
    “您隨便說,比如可以說說這次是來幹什麽的,要是遇到了什麽困難,說不定我還能幫著您解決呢。”
    二舅媽雖然有些小聰明,可畢竟沒怎麽見過世麵,被攝像機鏡頭指著,再加上王忠旗連哄帶嚇的,最終還是稀裏糊塗的把來意說了。
    王忠旗聽完兩眼放光,激動的追問:“憑你們這關係,找工作這點小事張作家肯定不會拒絕的,對吧?”
    看到他這樣子,二舅媽本能的有些不安,可她要說外甥不會幫忙,那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嗎?
    於是含糊點頭:“那肯定的,張延小時候跟他二舅最親了……”
    “咦?”
    這時拿著一條高檔香煙的張延,踩著點走了進來,看到二舅媽正在接受采訪,他驚訝道:“舅媽,你怎麽……”
    “張老師。”
    王忠旗站起身來,板著臉質問道:“去年反不正之風的大整頓可是進去不少人,沒想到張老師你還敢頂風作案,這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什麽意思?”
    張延看看王忠旗,再看看二舅媽,那表情要多茫然就有多茫然。
    二舅媽這時候也慌了,急道:“我、我剛才也沒說什麽啊?!”
    “沒說什麽?”
    王忠旗冷笑:“你們想托關係走後門,把農村戶口小學文憑的親戚塞進機關國企裏,這難道還不是頂風作案?”
    說著,他又得意的拍了拍攝像機:“剛才的對話,我可都錄下來了。”
    張延聽了這話,立刻搶上前作勢去奪攝像機。
    “幹嘛?!”
    王忠旗往後一縮,厲聲道:“我可是津門電視台的人,你們難道還敢搶我的東西不成?!”
    “誤會、都是誤會。”
    張延連忙否認,又順勢把煙塞了過去:“您抽煙、您抽煙。”
    “少來這套!”
    王忠旗一把將煙推開,護著攝像機就往外走,嘴裏道:“我得盡快把這條新聞發回台裏。”
    “別啊,王記者、王記者!”
    張延狠狠的瞪了二舅媽一眼,然後也緊跟著追了出去。
    二舅媽這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不多時張興國和孫曉紅也粉末登場。
    等‘問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張興國立刻翻出早就準備好的報紙,拍在二舅媽麵前:“你瞅瞅、你瞅瞅,去年嚴打不正之風,全國有幾百家雜誌社倒閉,好多人都被牽連進去了,現在你這……要是我兒子有個好歹……我……”
    他一邊說一邊拍桌子,二舅媽是一拍一激靈,說‘整頓’她還覺得問題不大,可要說到‘嚴打’,前幾年各種誇張傳聞她可是聽的太多了。
    等孫曉紅提到她的尊容嘴臉,可能會在津門電視台上曝光,二舅媽更是嚇的嚎啕大哭起來。
    就在這時,張延打來電話,說是已經暫時穩住了王記者,不過對方獅子大開口,想要狠狠敲一筆封口費。
    他的稿費隻拿到了一半,大部分還用來裝電話了,現在隻能全家湊一湊、再找老家親戚借一借,等後麵的稿費發下來再還。
    掛斷電話,張興國和孫曉麗的目光就落在了二舅媽身上。
    二舅媽已經欲哭無淚了,她沒想到自己便宜沒沾著,反而還要拿一筆錢出來,可禍是她闖的,她也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最後隻能硬著頭皮道:“我、我回去跟當家的商量一下。”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孫曉紅立刻開始收拾行李,嘴上還念叨著:“大哥家應該也有些積蓄……”
    張興國也道:“我也回老家問問吧,唉~家裏親戚還指著沾光呢,誰知道……唉!”
    此後兩天,夫妻倆帶著反三俗大整頓的報道,走遍了各處親戚,零零碎碎借了兩千多,後來斷斷續續還到年底才還清。
    打那之後,再也沒人跑去張家打秋風了,二舅媽則成了眾矢之的,還被二舅好一頓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