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十四章 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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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袍修士發出夜梟般的笑聲,心口魔晶又射出數十道黑線。
    蘇哲揮劍格擋,卻見黑線在半空突然轉彎,盡數沒入地麵,下一刻,無數漆黑骨刺從他們腳下暴起!
    "退!"風沐曦拽著蘇哲騰空而起,但仍有幾根骨刺擦過小腿,帶起一蓬血花。
    蘇哲忍痛甩出五張符籙,化作五團火球襲向灰袍修士。
    灰袍修士不閃不避,任由火球擊中身體,火焰散去後,他毫發無損地站在原地,骨杖軀體上那些詭異符文卻亮起了血光。
    "倒是小瞧了你們,你們絕不是普通的散修。"他森然道,突然張口噴出一股腥臭的綠霧衝向二人。
    綠霧所過之處,石壁竟如蠟油般融化,見狀,風沐曦急忙祭出一枚護體符籙,符籙爆閃化作一塊銅鏡,鏡麵射出一道清光勉強抵住綠霧。
    “看你能撐幾時!”灰袍修士猛地加大了力度,一股更加龐大的綠霧撞上銅鏡。
    感覺到掌間傳來的巨大壓力,風沐曦檀口微張,一縷殷紅順著唇角滑落,在她雪白的下頜繪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她纖纖玉指死死抵住那麵已現裂紋的青銅古鏡,鏡麵在灰袍修士的黑氣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似乎下一秒就要崩碎。
    蘇哲心中苦澀萬分,這灰袍修士的實力遠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存在,境界上的差距猶如一道橫溝,他輕彈儲物戒,幾道殺傷力極大的符籙被他捏在手中,不過蘇哲不敢輕易的釋放,畢竟這裏的空間狹隘,一旦動用符籙,先不說能不能滅掉這個灰袍修士,他和風沐曦二人絕不可能在符籙的衝擊下存活。
    但眼前的局勢實在是不容樂觀,不動用強大符籙的話,以他二人之力想要戰勝此人實在是太難。
    "公子,此人修為遠超我二人,我們不是對手,實在不行,你先退吧,沐曦為你攔著他。"仿若見到了蘇哲心中的顧慮,風沐曦艱難的開口,單薄的肩膀就顫抖一下,仿佛承受著千鈞重壓。
    蘇哲聞言心頭劇震,轉頭望去,隻見風沐曦素來瑩潤如玉的麵容此刻慘白如紙,眉心那點朱砂印記都黯淡了幾分。
    她右肩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將月白色的廣袖染成淒豔的絳紅,最觸目驚心的是她持鏡的左手,五根青蔥玉指已被反噬的陰氣侵蝕得發紫,卻仍固執地結著法印。
    灰袍修士似乎察覺到他們交談,獰笑著掐訣一變,三道噬魂黑氣突然合為一股,化作猙獰鬼首狠狠撞在鏡麵上。
    "哢嚓"一聲脆響,鏡麵裂紋又蔓延數寸。
    風沐曦悶哼一聲,膝蓋重重磕在碎石上,卻仍倔強地挺直脊背,為蘇哲撐起最後一道屏障。
    "沐曦你何必呢!"蘇哲喉頭發緊,他這才驚覺,方才混戰中灰袍修士十成攻勢竟有七成落在風沐曦身上。
    那些陰毒法訣在她周身留下無數傷痕,左肩被洞穿的血洞仍在滲血,腰間三道爪痕深可見骨,最致命的是心口處縈繞不散的黑氣,正在緩慢侵蝕心脈。
    若是他真的退走,風沐曦絕對必死無疑,雖說風沐曦與他一起,是抱著某種目的,但此刻這種目的已全部化作了虛無。
    蘇哲閉上眼睛,絕望如潮水般湧來,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突然在蘇哲的胸中燃燒。
    下一刻,他下定了某種決心,身形驟然化作一道血色殘影,在風沐曦的驚呼聲中,竟主動衝向綠霧,向著灰袍修士衝去。
    "拿命來!"
    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他左手五指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掌紋流淌,在符石上勾勒出猙獰的血色咒印。
    那符石頓時如同蘇醒的凶獸,表麵龜裂開無數細紋,刺目的血光從裂縫中迸射而出,將蘇哲俊朗的麵容映照得如同修羅。
    "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蘇哲的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狠厲,每一步踏出都在石磚地麵上留下燃燒的血印:"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何為逆亂伐仙!"
    符石上的血咒徹底激活的刹那,整座古塔突然劇烈震顫。
    懸浮的塵埃在血色光暈中凝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粘稠。
    風沐曦伸出的手還停在半空,她瞪大的杏眼中倒映著蘇哲決絕的背影,那個總是嬉笑怒罵的浪蕩公子,此刻竟燃燒著比朝陽更熾烈的光芒。
    "這是泯滅符石?!可殺英階修士的絕世珍寶!"灰袍修士的聲音首次出現顫抖,巨型骨杖瘋狂震顫,試圖召回散布在塔內的黑氣,但為時已晚。
    符石散發的血光如同活物,早已在無形中織就天羅地網。
    "晚了!"
    蘇哲縱身一躍,衣袂翻飛如垂死之蝶,在觸及骨杖的瞬間,符石轟然爆裂,化作一個半透明的血色光罩將二者籠罩。
    光罩內景象開始扭曲,空間如同被打碎的鏡麵,無數裂痕中透出令人心悸的虛無。
    "梅公子!!"
    風沐曦的尖叫撕心裂肺,泯滅符石可幻化出一個獨立的空間,一旦成型,內外永隔。
    蘇哲知道直接丟向灰袍修士絕對會被他躲避,故而選擇了魚死網破的方法,與灰袍修士同歸於盡。
    光罩內,蘇哲回頭望來,嘴角掛著痞笑,嘴唇開合間,分明是在說:"活下去。"
    也就在這時,灰袍修士終於知道了蘇哲的身份,那是一個他永遠無法仰望的存在,隻不過說什麽也已經晚了。
    "轟!!!"
    一道震天撼地的爆鳴聲響徹雲霄,泯滅符石爆發出的血光如同洪荒巨獸蘇醒,刺目的紅芒瞬間吞沒了整座古塔。
    那光芒之盛,竟讓方圓百裏的雲層都染上了血色,仿佛蒼穹被撕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以古塔為中心,一圈圈血色漣漪在空氣中激蕩開來,那紅光直衝九霄,將整片試煉場映照得如同血獄,連最偏遠的山澗都籠罩在這片妖異的紅芒之中。
    "怎麽回事?!"
    試煉場各處,無數修士同時抬頭,東區的十幾名世家子嗣手中的符石頃刻落地,西區爭奪古塔的世家護衛不約而同停手,就連第二關通道閉目打坐的白發長老也猛然睜眼,渾濁的瞳孔中倒映著那道貫穿天地的血光。
    古塔下方,劉文等人踉蹌後退數步,臉上血色盡褪:"這這是什麽力量,胡兄弟到底做了什麽!"
    身旁同伴更是不堪,直接被這股蘊含著毀滅法則的威壓震得跪倒在地。
    "這是英階的氣息!"隊伍中最年長的散修聲音發顫,手中長劍"當啷"落地。
    眾人望向那座在紅光中古塔,塔身上恐怖的紅光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顫。
    “唉。”突然,一聲歎息響徹天地間,血色光柱中浮現出無數扭曲的符文,化作一個橫亙天地的"生"字。
    這個字出現的瞬間,整片試煉場的時空都為之凝滯,飄落的樹葉懸停半空,飛濺的碎石靜止不動,連劉文臉上驚駭的表情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虛空中的龐大虛影漸漸凝實,化作一位身著墨色長袍的老者。
    他僅僅站在那裏,周身流轉的道韻就讓空間產生細密的裂紋,當他探出手指時,整片天穹都隨之傾斜,那不是法術,而是天地在主動迎合他的意誌!
    "哢嚓!"
    虛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碎裂,一道橫貫百裏的空間裂縫憑空出現,裂縫中湧出的不是混沌亂流,而是凝成實質的生機靈液,如同天河倒灌,盡數注入古塔內的身影之上。
    僅僅眨眼的功夫,那具軀體上便浮現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符文印記,下一秒符文湧動,匯聚成一塊符石。
    若是有高手在場自然會認識這塊符石正是替死符。
    "嗡——"
    三十六座懸浮主峰同時震顫,峰頂的千年積雪簌簌墜落。每座主峰頂端的鎮峰鍾無風自鳴,青銅鍾身上沉寂百年的防禦道紋逐一亮起,如同受到某種至高存在的刺激,一位位閉關千年的峰主猛然睜眼,他們的目光穿越空間阻隔,在試煉場上空交織成一片璀璨星圖。
    "是他。"天劍峰峰主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凝重,背後千年未動的本命飛劍竟在鞘中輕顫,那雙蘊含劍意的眸子穿透雲海,瞳孔中倒映出試煉場上空那道擎天立地的虛影。
    "古境大成的化身"。"
    藥王峰峰主手中正在煉製的九轉金丹突然炸爐,卻渾然不覺。
    "梅林峰!!"
    玄音峰峰主開口。
    梅林峰化身忽然轉頭,目光如天劍橫掃三十六峰,所有窺探的神識瞬間被斬斷,三十六座主峰同時亮起護山大陣,這是雲夢宗立派萬年來頭一遭!
    "放肆!"
    虛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冷哼,三十六道威壓向著這裏壓力。
    梅林峰的化身甚至沒有回頭,隻是隨意向後拂袖,三十六道鎮壓而來的峰主威壓瞬間崩碎,其中出手最重的天劍峰峰主更是如遭雷擊,連退九步才穩住身形。
    "哼。"天劍峰主眼中劍意未減反增,"一擊之下,竟能橫掃我三十六位天人境高手"
    他抬頭望向那道逐漸消散的偉岸身影,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修煉界修為可排前十的梅林峰,果然名不虛傳。"
    藥王峰主歎息著搖頭:"第二關試煉之地有他後人,任他去吧。"
    雲夢宗主負手立於雲端,指尖流轉著玄奧法訣。他聲音雖輕,卻如天道綸音傳遍四方:"抹去第二關修士的記憶。"
    "嗡——"
    一道無形波紋掃過整片試煉場,數息之間,衝天紅光如潮水般退去,那些被映成血色的雲霞重新恢複潔白。
    場中修士們木然抬頭,瞳孔中倒映著同樣的茫然。
    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南區,卻無人記得要尋找什麽。有人手中的兵器突然落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有人保持著施法手勢僵在原地;更有人維持著驚駭的表情,淚水卻莫名滑落。
    "哎"一名修士揉了揉太陽穴,困惑地環顧四周,"奇怪,我為什麽向南區看?"
    他低頭看向自己不知何時出鞘的長劍,劍鋒上還殘留著一絲陌生的血光。
    微風拂過,吹散最後一縷異樣的氣息,試煉場恢複如常,仿佛方才那場異象,不過是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