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十五章 馬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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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塔之上,蘇哲重重跌落在地,後背撞擊碎石的聲音格外清晰,他仰麵朝天,望著逐漸散去的血色雲霞,突然發出一陣嘶啞的笑聲,那笑聲中混雜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賭命成功的狂喜。
"果然賭對了。"他喃喃自語,指尖深深摳入泥土。
梅家大宗老在他身上種下的那道天人境化身,原來真如傳言所說,會在宿主瀕死之際自動觸發。
蘇哲回想起泯滅符石爆發時的劇痛,以及隨後意識沉入無邊黑暗的絕望感,那是真正的死亡體驗,而且他經曆了兩次。
身側傳來微弱的呼吸聲,風沐曦靜靜躺在血泊中,素白的長裙已被染成淒豔的絳紅。
她精致的麵容蒼白如紙,唯有睫毛還在不時輕顫,仿佛被困在某個醒不來的噩夢裏。
蘇哲伸手將她扶起,從儲物戒抖出一枚丹藥,丹藥表麵流轉的雲紋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放入了風沐曦的口中,丹藥入口瞬間化作瓊漿玉液,如同春溪解凍般流向她四肢百骸。
斷裂的骨骼發出細微的哢嚓聲,風沐曦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長。
蘇哲輕笑,剛想誇讚丹藥的神異,卻在刹那僵住了,一股奇異的暖流突然在他的丹田炸開!
蘇哲連忙內視己身,隻見五髒之中,肺金位置竟有一縷金芒流轉。
那金光雖細如發絲,卻蘊含著驚人的銳利之意,每一次波動都帶動周身靈氣形成微型漩渦。
"這是肺金本源覺醒?!"蘇哲瞳孔驟縮。
修士破入者階的標誌,便是五髒本源中肺金誕生源炁,他原本預計至少還到拜入雲夢宗後才能突破,沒想到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又經大宗老化身的天人境生機灌注,竟陰差陽錯突破了瓶頸!
"哈哈哈哈哈!"蘇哲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震落塔壁的灰塵,他握緊的雙拳上,隱約有淡金色氣流纏繞,那是源炁外顯的征兆。
笑著笑著,眼角卻有些濕潤,這一戰雖然慘烈,但值了!
突然,他的笑聲卡在喉嚨裏,一雙溫潤如玉的手臂毫無征兆地環上他的脖頸,後背傳來柔軟的觸感,青絲間的幽蘭香氣縈繞鼻尖。
風沐曦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此刻正將臉頰緊緊貼在他的後頸處,溫熱的淚水順著他的衣領滑入脊背。
"風、風小姐"蘇哲渾身僵硬得像塊木頭,手指無措地懸在半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人急促的呼吸,以及這透過輕薄的衣料傳來的心跳,讓他更加慌亂。
蘇哲嚐試著去掰開那雙纖纖玉指,卻被抱得更緊,風沐曦的指甲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肉,仿佛一鬆手他就會化作青煙消散。
"我還以為"她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哽咽,"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哲耳尖發燙,故作輕鬆地挺直腰板:"就這點小場麵還能留住我?"
他故意用斷劍鞘戳了戳地麵,揚起一陣灰塵,"你也太小看"
話音未落,風沐曦突然發力,將他勒得差點背過氣去,蘇哲不得不認真起來,運起剛恢複的靈力,一根根掰開那十根青蔥般的手指。
掙脫的瞬間,他像隻受驚的兔子般連退數步,後背"咚"地撞在殘破的塔牆上。
風沐曦站在原地沒動,她眼眶還泛著紅,嘴角卻已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雙眸子此刻幽深如潭,直把蘇哲看得渾身發毛,幾片碎瓦從他們之間的空隙飄落,在詭異的沉默中格外刺耳。
"咳"最終還是蘇哲敗下陣來,摸著鼻子移開視線,"符石我們還沒拿到符石呢。"
他手忙腳亂地比劃著上方,"時間不多了"
風沐曦輕輕"嗯"了一聲,低頭整理淩亂的衣襟。
當她再抬頭時,已經恢複了往日清冷自持的模樣,隻是眼角還殘留著些許濕意,她若無其事地越過蘇哲,率先踏上通往塔頂的階梯,卻在轉角處突然駐足。
她沒有回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方才你明明可以直接引爆其他符籙,以那灰袍修士的修為,絕對抵擋不住,何必動用那種玉石俱焚的手段呢,莫不是怕連累小女子。”
“額。”蘇哲沒有回話。
風沐曦沉默了許久,終究是歎了口氣,道:“謝謝你。"
蘇哲愣在原地,待要回應時,那道青色身影已經消失在螺旋階梯的陰影中,他摸了摸後頸殘留的濕痕,突然覺得這比麵對灰袍修士時還要手足無措。
二人一前一後的向著頂層趕去,古塔內部的螺旋階梯仿佛沒有盡頭,蘇哲的靴底踏在古老的青石台階上,發出沉悶的回響,一股陳年的腐朽氣息彌漫,混合著某種奇特的檀香,讓人呼吸間都能感受到歲月的沉澱。
"馬上到頂層了。"風沐曦突然停下腳步,佩劍在鞘中發出輕微的嗡鳴,"上麵的靈氣波動很怪異。"
蘇哲抬頭望去,隻見通往頂層的階梯上,每隔三級就鑲嵌著一枚暗紅色的晶石,晶石表麵流轉著詭異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封印。
他伸手觸碰牆壁,指尖立刻傳來刺骨的寒意,整麵牆都覆蓋著一層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霜花。
"確實很怪異。"蘇哲壓低聲音。
話音未落,頭頂突然傳來"哢嚓"一聲脆響。
二人同時抬頭,隻見天花板上那些原本靜止的晶石突然開始急速旋轉,投射出無數道血色光紋,在虛空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風沐曦反應極快,佩劍瞬間出鞘,一道碧虹般的劍氣橫掃而出,光網與劍氣相撞,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濺起無數火星。
"是陷阱!"蘇哲瞳孔一縮,儲物戒中立刻飛出十二張符籙,"跟緊我!"
符籙在空中燃燒,化作十二隻火焰飛鳥,朝著光網最薄弱處撞去,爆炸產生的氣浪讓整座古塔都微微震顫,灰塵和碎屑從穹頂簌簌落下。
當煙塵散去,通往頂層的階梯竟完好無損,隻是那些血色晶石全部暗淡了下來,蘇哲和風沐曦對視一眼,同時加快了腳步奔上了頂層。
塔頂的空間出乎意料的寬敞,直徑約三十丈的圓形大廳中央,懸浮著三枚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符石,符石呈品字形排列,每一枚表麵都刻滿了古老的符文,在虛空中緩緩旋轉。
更引人注目的是符石下方盤坐的少年,他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一襲月白色長衫纖塵不染,黑發用一根銀帶隨意束著,露出線條分明的側臉。
但與他清秀外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少年周身纏繞著一縷縷肉眼可見的黑氣,那些黑蛇般的霧氣在他指間遊走,不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
"馬不凡"風沐曦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少年似乎這才注意到有人到來,緩緩轉過頭,他的眼睛很特別,瞳孔是罕見的銀灰色,看人時帶著某種冷血動物般的漠然。
"宋遠那個廢物,居然連兩個者階修士都攔不住。"馬不凡開口,聲音輕柔得可怕。
蘇哲心頭一緊,這個看似文弱的少年,竟然直呼那灰袍修士的名諱,而且言語間毫無敬意。
更讓他警惕的是,馬不凡說話時,那些黑氣突然活躍起來,在他身後隱約凝聚成一頭猛虎的形狀。
"白虎帝國馬家"風沐曦指節發白,青筋在緊握劍柄的手背上蜿蜒凸起,仿佛要將劍鞘捏碎。她眼中燃著冰冷的怒火,一字一頓道:"你們不好好的給陳家當狗,居然也跑到雲夢宗參加擇徒大選?"
“風小姐這話是何意,你風家既然能來,我馬家為何不可,莫非你風家的勢力已經達到了可以抗衡陳家的地步。”馬不凡輕笑一聲,站起身來,隨著他的動作,整層塔內的溫度驟然下降,地麵上凝結出細密的冰晶。
“為虎作倀的鼠輩。”風沐曦的劍鋒在鞘中錚鳴,似要破空而出,"你也配妄議我風家?"
"識時務者方為俊傑。"馬不凡突然斂去笑意,眼中寒芒乍現,"若非你風家自取滅亡,我馬家怎有機會攀附陳家?"
他抬手撫過腰間玉佩,聲音陡然陰冷,"說來還要多謝你們,那一戰之後,馬家不僅分得風家半數資源,更讓我在一年內突破至者階大成。"
"閉嘴!"風沐曦眸中血絲密布,劍鞘震顫著發出刺耳嗡鳴,塔內燭火隨之劇烈搖曳,恨不得立馬斬掉馬不凡的頭顱。。
馬不凡靴底踏碎冰晶,緩步逼近:"怎麽?風小姐要在此地拔劍?"
他忽然嗤笑,"就憑你這點修為,也配與我動武?莫不是以為擊敗宋遠那個廢物,就有資格挑戰者階大成的修士?"
"動武又如何,憑你這靠著邪修提上來的修為,還真以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者階大成修士不成。"風沐曦劍鋒已出三寸,寒光映亮她殺氣凜然的麵容。
“哈哈哈。”馬不凡哈哈大笑起來,轉而用著陰沉的語氣道:"你們風家血脈裏都流著一樣的愚昧,風武樞當年也是這般不知天高地厚,換來了今日的滅族之災,哦不對,還有一些漏網之魚。"
他忽然壓低聲音,如同毒蛇吐信,"若我今日在此了結你,風家最後的氣數,是不是就該斷了?"
話音未落,狂暴的威壓如海嘯般席卷整層塔樓,馬不凡衣袍獵獵作響,身後的黑氣之中隱隱浮現出一頭咆哮的白虎虛影,獠牙間滴落著森然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