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梓雯麵無表情地看著地上那張屬於李健的皮，眼神空洞，這張皮的旁邊，是薑原雅的皮，靜靜地躺在那裏。
    她想冷靜，但她做不到。
    腦海中，薑原雅的笑容、聲音、一舉一動，像走馬燈一樣不斷閃現，最終定格在她和自己分別的時候。
    “雅雅……”
    元梓雯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顫抖。
    她緩緩蹲下身，輕輕撫摸著薑原雅的皮，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元梓雯感覺到皮還有自己的生命，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元梓雯哭累了以後，她捧起薑原雅的人皮，冰涼的觸感讓她心如刀絞。
    她細細端詳，這張皮還保留著薑原雅生前的模樣。
    皮膚白皙，透著淡淡的粉。元梓雯的手指滑過那張熟悉的臉，曾經靈動的雙眼，現在隻剩下兩個半透明的空洞，裏麵隱約能看到眼球的形狀，她忍不住輕輕戳了戳，還有些彈性，隻是不會再轉動，不會再含笑注視著自己。
    她的手伸進嘴唇，她的嘴裏還是柔軟的，元梓雯甚至能感覺到裏麵小舌頭的形狀。
    她翻過皮，後背有一道長長的裂縫，像是等待著什麽人重新穿上它，賦予它生命。
    “雅雅……”
    元梓雯緊緊攥著那張皮，她腦海中閃過李健的話，那或許是唯一的辦法……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將雙腿伸進了皮的腿部。
    薑原雅的身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五，而元梓雯隻有一米六，這件皮穿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寬鬆。
    她費力地將皮一點點往上拉，手臂從皮的手臂中穿過，五指像穿手套一樣依次對準，因為手的差別顯得薑原雅的手有點短粗胖，元梓雯呆呆的看向手上的黑色美甲，是薑原雅開學的時候做的，她還問自己要不要做一個，當時自己搖頭表示不想做……元梓雯的眼淚又流個不停了
    她看了看下麵，自己的腰部把薑原雅鍛煉過帶點腹肌的腰部撐大，看來自己的腰是比雅雅的粗呢。
    最後，她將頭套進皮的頭部，她的舌頭伸進江原雅的舌頭，動了動，舔了舔嘴唇，眼睛對進了皮上那半透明的眼球，但整體上還是鬆鬆垮垮的，就像不合身的矽膠連體衣。
    “雅雅…我…來…陪…你…”
    元梓雯的聲音從皮中傳出。
    她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裏那個有點滑稽的身影。
    元梓雯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她從口袋裏拿出那個裝有貝塔藥劑的注射器，毫不猶豫地紮進了自己手臂。
    貝塔試劑被緩緩推入體內，元梓雯感到自己的皮膚好像在不停的冒汗，外麵的那張皮開始吸收這些汗液，她能感覺到皮後背的裂縫在逐漸消失，自己的身體很快就完全包裹在皮內，然後開始收縮。
    元梓雯睜開眼，麵前的自己變成了薑原雅的五官，但身體矮小，臉型也不一樣，與其說是薑原雅，倒不如說是整容成薑原雅的元梓雯。
    好餓，這是元梓雯的第一感受，她要進食，進食！然後她打開冰箱，不管冰箱裏東西的冷熱就開始進食。
    隨著不斷的進食，她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骨骼發出“哢哢”的響聲，肌肉像被充了氣一樣迅速膨脹。
    原本緊貼在身上的的皮，逐漸被撐了起來，她感到自己的身高在不斷增長，雙腿開始發生變化，原本因膝超伸而導致的腿部畸形，在皮的作用下被迅速修複。
    她感覺自己的骨骼被拉伸，肌肉被重塑，雙腿變得修長而筆直。腳掌也隨之變大，從她的36碼變成了薑原雅的38碼。
    腰部的贅肉逐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纖細而緊致的腰肢。腹部變得平坦，隱隱出現了薑原雅那微微帶有馬甲線的輪廓。
    胸部開始膨脹，原本的半球形胸部迅速隆起。變得飽滿而挺拔，將皮撐得鼓鼓囊囊。
    她的脖頸變得修長，鎖骨也逐漸顯現出來，頭部的皮也開始調整她的臉型，將她的臉型和薑原雅調整相同。
    薑原雅那張美麗的臉龐，逐漸在鏡中顯現。
    狐狸眼，彎月眉，一切都和元梓雯記憶中的薑原雅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一股陌生的記憶湧入她的腦海，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那是薑原雅的記憶。
    “合姨，陪我玩，陪我玩……”
    “媽媽，你看，我拿了一等獎……媽媽？”
    “我都說了，爸，你不要管我！媽媽現在是植物人了都！你關心過她嗎！！！”
    “你的名字很好聽呀，哪個zi，哪個en呀？”
    “梓雯～梓雯，唔，唔……”
    這些記憶，像碎片一樣，在她的腦海裏閃過，與她自己的記憶交織在一起，讓她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突然，元梓雯發現她作為元梓雯的記憶如同流沙般消失，充斥在她腦內的是屬於薑原雅的記憶。
    “不，不可以，不要替換我的記憶，我是……”
    誒？
    嗯……
    我是誰？
    ……
    “唔……”
    薑原雅緩緩睜開眼睛，感覺頭痛欲裂，她坐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臥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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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是……怎麽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她記得，自己和元梓雯去吃火鍋，然後葉依晨打電話過來，說她在小樹林出事了。
    自己趕到小樹林，卻遭到了李健的襲擊，被注射了那種可怕的藥劑……
    然後……
    然後發生了什麽？
    薑原雅的記憶一片空白，她完全想不起來之後的事情。
    轉過頭來，她看到了地上那張屬於李健的人皮，差點驚叫出聲。
    李健這家夥被人反殺了？反殺他的人是誰，是梓雯嗎？對了，梓雯呢？
    “梓雯，梓雯，你在哪。”
    她開始尋找元梓雯，但元梓雯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
    時間來到2035年3月14日。
    距離薑原雅變成皮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十二年。
    這一天，對薑原雅來說，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因為在這一天，她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和暗戀的人，元梓雯。
    這些年來，人皮事件雖然造成了不小的動亂，但在各國的合力打擊下，已經得到了有效的控製。
    人皮犯罪，也和槍械犯罪、毒品犯罪一樣，成為了一種嚴重的刑事犯罪。
    其實恢複皮的方法很簡單，隻要將溶解的肉質和特製的藥劑混合，再封入人皮中，1個小時後，人皮就能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但當時已經陷入瘋狂的元梓雯，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當時的她已經消失了探究的能力。
    等到薑原雅知道自己的身體內部就是元梓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皮已經完成了侵蝕。
    即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褪去這層皮，裏麵的身體也已是薑原雅的模樣。
    讓薑原雅內心充滿困惑的是，按理說，即便不注射防止侵蝕的藥劑，元梓雯的意識，起碼也能存留一個月之久。
    可為何，偏偏在當天，她的意識就被徹底吞噬殆盡？
    曾經有研究指出，被侵蝕者的意識，或許會沉睡在身體的某個角落。
    因此，薑原雅日複一日，對著這具軀體，輕聲呼喚元梓雯的名字。
    每天，她都會小心翼翼地脫下皮。
    盡管鏡中映照的，依舊是她自己的身軀。
    但她執拗地將這具被侵蝕的身體，視作元梓雯的身體。
    她的指尖輕柔劃過冰冷的鏡麵。
    她對著鏡子，一遍遍呼喚元梓雯的名字，渴望得到一絲回應。
    “梓雯……在嗎？梓雯……”
    回應她的，唯有令人窒息的寂靜。
    薑原雅再也無法抑製決堤的情感，淚水奪眶而出。
    她無聲啜泣，像一個迷失在茫茫夜色中的孩子，無助且絕望，她再次對著鏡子大喊：
    “梓雯……你究竟在哪兒？回答我啊……”
    薑原雅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在空曠的房間內徒勞地回蕩。
    她緊緊抱住自己，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元梓雯那虛無縹緲的存在。
    十二年，滄海桑田。
    可她卻像被困在了時間循環裏，日複一日地重複著這徒勞的呼喚。
    沒有回應。
    從來沒有。
    元梓雯的意識，真的還在這具身體裏嗎？
    她不知道。
    這個問題像一團迷霧，沒有人能夠給她答案。
    她隻知道，自己不能放棄。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等下去。
    等到海枯石爛，
    等到地老天荒，
    等到元梓雯回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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