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薑原雅是被自己酸痛的後腰給叫醒的。她在地板上翻了個身，薄被滑落，骨頭“哢吧”一聲脆響，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嘶……老了老了。”
    她嘟囔著，揉著腰坐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床上的動靜。
    床上空空如也，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薑原雅心裏一驚，猛地站起來，也顧不上腰酸背痛，快步走出臥室。
    餐廳裏，一個嬌小的身影正係著圍裙，在開放式廚房裏忙碌著。平底鍋上臥著兩隻金黃的煎蛋，發出“滋滋”的輕響，空氣裏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元梓雯聽到動靜，回過頭看到薑原雅，她彎了彎眼睛，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早…早上好，雅雅。快…快去洗漱，馬上就能吃了。”
    她的聲音還是帶著那點熟悉的磕巴，但眼神清亮，顯然已經從昨夜的陰霾裏走了出來。
    薑原雅懸了一夜的心，終於“咚”地一聲落回了肚子裏。她靠在門框上，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陽光為她的發梢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整個人看起來柔和又安心。
    “好。”薑原雅笑著應了一聲，轉身走向洗手間，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太好了。
    飯桌上，兩人安靜地吃著早餐。薑原雅喝了一口咖啡，狀似不經意地開口：“梓雯，昨天的事……”
    “我沒事了。”元梓雯用叉子戳了戳盤子裏的煎蛋，蛋黃緩緩流出。她抬起頭，迎上薑原雅關切的目光，“你…你說得對，在…在真相出來之前，胡思亂想沒…沒用。如果……如果真的是她做的，我…我們更要把一切都查清楚。”
    【對不起，曇漪姐。昨天……我沒控製住。】
    在精神世界裏，元梓雯默默地道著歉。昨天她封閉了自己，任憑江曇漪如何呼喚都沒有回應。
    【沒關係。】江曇漪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一如既往的冷靜，【誰都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堵不如疏。你能自己想通，很好。】
    元梓雯鬆了口氣。
    薑原雅看著她，欣慰地點了點頭：“你能這麽想就太好了。那我們今天……就去榕水一中附近轉轉，先踩個點？”
    “嗯。”元梓雯應著，剛準備說點什麽，她的手機就突兀地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梓安”。
    薑原雅停下咀嚼的動作，也看了過去。
    元梓雯劃開接聽鍵，開了免提：“喂？姐，怎麽了？”
    “梓雯呐，幹嘛呢？”電話那頭傳來元梓安輕快的聲音。
    “吃…吃飯呢。姐，有事嗎？”
    “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跟你說一聲，”元梓安的語氣聽起來特別隨意，“咱媽來榕水了。”
    “咳咳咳！”薑原雅一口牛奶差點噴出來。
    元梓雯更是直接傻在了原地，握著手機，大腦一片空白。
    “啊？”她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這個單音節。
    媽……來了？
    【葉月來了？】
    腦海裏，江曇漪的聲音破天荒地帶上了興奮？
    “媽…媽怎麽突然來了？她…她來幹什麽？”元梓雯結結巴巴地問，心裏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嗨，就說是想來這邊旅旅遊，散散心。”元梓安在那頭笑嘻嘻地說，“我跟她說了，你在這邊有個朋友，關係特別好，住一塊兒呢。媽說正好，過來看看你，也見見你的好朋友。”
    元梓安特意在“好朋友”三個字上加了重音。
    元梓雯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姐姐的話哪裏怪怪的。
    她當然記得，前兩天元泠和李若蘅的關係剛有點苗頭，她實在擔心家裏長輩會反對，就跑去問自己那個見多識廣的姐姐，想聽聽建議。
    但應該沒啥關係吧，畢竟當時她也說了是一個朋友的事情，而且她也不像是會喜歡女孩子的那一類吧。
    像，很像啊）
    “那…那媽什麽時候到？”
    “下午的火車，具體時間我發你微信。行了，你們繼續吃飯吧，我就是通知你一聲，掛了啊！”
    電話“嘟”的一聲被掛斷，留下餐廳裏麵麵相覷的兩個人。
    元梓雯看看薑原雅，薑原雅看看元梓雯，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下麻煩了。榕水一中那邊一堆事等著她們去查，這邊親媽又空降視察，這怎麽分身啊？
    “要不，”薑原雅放下刀叉，擦了擦嘴，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們兵分兩路吧。”
    “嗯？”
    “我和若蘅她們去榕水一中踩點，畢竟我們幾個對那邊不熟，容易暴露。你和泠泠去接阿姨，陪她逛逛。”薑原雅條理清晰地分析著，
    “這樣兩邊都不耽誤。你媽媽難得來一次，你總不能把她一個人晾著吧？而且有泠泠在，她那個性子肯定能把阿姨哄得開開心心的。”
    元梓雯想了想，這確實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她點了點頭，同意了薑原雅的提議。
    與此同時，另一邊。
    元梓安掛斷電話，立刻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媽。”
    “哎，安安，怎麽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極其溫柔悅耳的女聲，光是聽著就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跟您說個事兒啊，我剛跟梓雯打過電話了。”元梓安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地說，“媽，您可千萬別說漏嘴了啊。現在梓雯還以為咱們什麽都不知道呢，就以為您是單純去旅遊的。這事兒得等她自己跟咱們坦白，咱們才能‘哦——’地一聲表示驚訝，知道嗎？”
    電話那頭的葉月輕笑了一聲，聲音裏滿是寵溺：“放一百個心吧，你媽我辦事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元梓雯這邊，和薑原雅商量妥當後，立刻給元泠打了個電話。
    “喂？泠妹，我…我媽要來榕水了。”
    “嫂子要來？”電話那頭的元泠嗓門一下就拔高了，語氣裏滿是驚喜，“那敢情好啊！什麽時候到？我去接她！”
    這就是輩分的魔力了。雖然葉月的年齡完全能當元泠的媽，而且葉月也確實沒少把元泠當半個女兒養，但在元家的輩分裏，葉月見了元泠，還是得客客氣氣地叫一聲“小姑子”。
    “下…下午三點到火車站。泠妹，今天…今天就麻煩你跟我一起了，雅雅她們…她們有別的事。”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我這就收拾收拾，一會兒去找你！”元泠答應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兩人收拾利索，在樓下碰了頭，便直奔火車站而去。
    下午兩點四十五分，榕水市火車站。
    夏日的午後，空氣悶熱得像個蒸籠。出站口人潮湧動，廣播裏循環播放著車次信息，混雜著各種方言的喧嘩聲，一切都顯得嘈雜而喧囂。
    元梓雯和元泠站在出站口一側的陰涼處，伸長了脖子往裏望。
    元泠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扇著風，滿臉都是期待：“哎呀，好久沒見著嫂子了，也不知道她瘦了沒，上次見還說要減肥呢。”
    元梓雯卻緊張得手心冒汗。她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又看一眼洶湧的人流，心裏七上八下的。
    一連串的問題在她腦子裏盤旋，攪得她心神不寧。
    “來了來了！”元泠眼尖，忽然興奮地一指人群。
    元梓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穿著素雅連衣裙的身影，正推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不疾不徐地隨著人流走出閘口。
    她就那麽安靜地走著，仿佛自帶一層柔光濾鏡，將周圍所有的嘈雜和紛亂都隔絕在外。明明已經本四的人，歲月卻似乎格外偏愛她，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沉澱出一種溫潤如玉的氣質。
    她比元梓雯和元梓安加起來還要漂亮。
    那就是她的媽媽，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