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菜館坐落在商場頂樓的僻靜角落，青磚黛瓦，門口掛著兩盞古樸的燈籠，與樓下現代化的喧囂隔絕開來，自成一方天地。
    江曇漪牽著葉月的手，熟門熟路地領著幾人穿過竹影搖曳的走廊，進了提前預定好的包廂。
    “媽，您坐這兒。”她拉開主位的椅子，細心地幫葉月鋪好餐巾，又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那套動作行雲流水。
    元梓安確實有點傻眼，今天的小妹，實在是太反常了。
    江曇漪沒理會她們的眼神，她專注地看著菜單，指尖在幾道菜名上輕輕劃過，嘴裏念念有詞：“這…這個清蒸鱸魚，用的是當天運來的鮮活鱸魚，肉…肉質嫩，沒腥味。還…還有這個竹蓀雞湯，最適合夏天。再來個……”她抬頭看向葉月，征詢道，
    “媽，您不是愛吃百合嗎？這兒的西芹百合炒得不錯，很爽口。”
    “好，都聽你的。”葉月笑著點頭，目光始終溫柔地落在女兒身上。
    元梓安忍不住了，她托著下巴，半開玩笑地問：“梓雯，你什麽時候成美食家了？這家店我都沒來過，你怎麽跟在自家廚房似的？”
    江曇漪心頭一跳，但麵上不顯，依舊是元梓雯那副有點靦腆的樣子：“之…之前和朋友來過一次，覺得…覺得味道好，就…就記下了。”
    【好險。】元梓雯在意識裏鬆了口氣。
    【放心，我有分寸。】江曇漪安撫道。
    菜很快上齊，每一道都精致可口，也確實都正中葉月的喜好。
    飯桌上的氣氛很溫馨，江曇漪幾乎承包了所有話題，從最新的服裝流行趨勢，聊到最近看的電影，逗得葉月笑個不停。
    這頓飯，葉月吃得非常開心。
    元梓安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梓雯和媽媽聊天的狀態太奇怪了。那不像是女兒在跟母親撒嬌、分享日常，更像兩個年齡相仿、見識相當的閨蜜在對等地交流。
    好怪。
    元梓安默默地扒著飯，腦子裏一團亂麻。
    是她的錯覺嗎？
    更奇怪的是，從見麵到現在，媽一句都沒提過薑原雅。按理說，媽就是為了薑原雅的事情來的，可媽卻絕口不提，仿佛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酒足飯飽，一頓飯吃到了晚上。
    葉月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放下筷子，笑著對梓安說：“安安，你明天還要上班，就先回去吧，別太晚了。”
    “行。”元梓安點點頭。
    “對了，”葉月又轉向元泠，語氣親切又自然，“梓安，你順路把泠泠也送回去。我想和梓雯走走，我們娘倆說點悄悄話。”
    說完，葉月調皮地伸出食指，在自己唇邊輕輕“噓”了一下，這個動作放在她這張臉上毫無違和感。
    “好嘞！”元泠立刻心領神會，爽快地站了起來，“嫂子，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您的酒店離我那兒不遠。”
    元梓安雖然覺得有點怪，但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隻好跟著站起身：“那行，媽，梓雯，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
    送走了元梓安和元泠，包廂裏隻剩下母女二人。
    江曇漪起身，自然地挽住葉月的手臂：“媽，我送您回酒店。”
    “好。”
    兩人並肩走出餐廳，晚風帶著一絲燥熱，拂過臉頰。她們沒有直接去打車，而是沿著商場外的步行街慢慢地走著。周圍是璀璨的霓虹和來來往往的人群，但兩人身邊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所有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麽安靜地走著，享受著這難得的靜謐。
    快到酒店門口的路口時，葉月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看著身旁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女兒”。
    “梓雯。”葉月輕聲開口。
    “嗯？”江曇漪抬起頭。
    葉月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溫柔地整理了一下她有些淩亂的劉海。她的動作很慢，眼神裏是化不開的柔情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送到這裏就行了。”葉月說。
    她頓了頓，看著“女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又鄭重地說道：
    “梓雯，你記住，有什麽事都要跟媽說。媽這輩子什麽事沒見過，再離譜的，媽都能接受。無論是你的，還是……其他人的都行。知道嗎？”
    【她……】江曇漪的意識有些晃動。
    良久，她才控製著元梓雯的身體，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
    “好。”
    葉月笑了，她伸手抱了抱女兒。
    “好了，快回去吧，別讓朋友等急了。”她鬆開手，最後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媽今天……真的很高興。”
    江曇漪站在原地，看著葉月轉身走進酒店大門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視野裏，她才緩緩收回目光。
    【媽……她發現了。】腦海裏元梓雯的聲音輕輕響起。
    【嗯。】江曇漪應了一聲，聲音裏聽不出情緒，【葉姐姐……她應該是發現了。】
    ……
    酒店房間裏。
    葉月沒有開燈，她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窗外是榕水市繁華的夜景，
    她在黑暗中站了許久，才轉身走到床邊，將今天下午買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一一打開，把裏麵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整齊地鋪在床上，每一件都是那個“女兒”親手為她挑選的。
    葉月看著這些衣服，眼神複雜。她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了一台小巧的數碼相機。
    打開相機，她翻看著裏麵的照片。
    屏幕上是幾個月前，她在另一座城市與江曇漪重逢時的畫麵。照片裏的江曇漪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裝，還有幾張照片，是江曇漪當時帶她去逛街時為她推薦的幾套衣服。
    葉月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將那些照片和眼前床上的衣服做著對比。
    款式，顏色，麵料的偏好，甚至是一些搭配上的小細節……
    一切的謎團，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良久，葉月關掉相機，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原來是這樣……”她輕聲自語，“這孩子和曇漪……看來是遇到了一些超乎尋常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