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出租車裏，元梓雯靠著車窗一言不發。
    【曇漪姐，我媽她是不是全都看出來了？】
    【嗯。】江曇漪的聲音很平靜，
    【我猜也是的，葉姐姐比我們想象中還要敏銳。】
    【那……那我們怎麽辦？總不能一直這樣瞞著她吧？】
    江曇漪沉默了片刻。
    【不瞞了。】
    她做出了決定，【與其讓她胡亂猜測，擔驚受怕，不如我們主動告訴她。】
    【怎麽說？皮的事情告訴媽媽隻會讓她徒增煩惱……】
    【所以我目前的想法就是說我的身體出了點意外，靈魂暫時附在了你身上。這樣對她的衝擊力會小一點。這件事讓我來說。】
    【好。】
    車子在學府新區門口停下。付了錢，元梓雯慢慢地走在回家的林蔭道上。夏夜的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遠處傳來幾聲蟬鳴。她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指尖懸在母親的號碼上，卻遲遲不敢按下。
    【準備好了嗎？】江曇漪問。
    元梓雯閉上眼，點了點頭。
    電話撥了出去。
    “嘟……嘟……”
    每一聲等待音，都像一記重錘，敲在她的心上。
    終於，電話被接通了，那頭傳來葉月一如既往溫柔的聲音：“喂，梓雯？怎麽了，是不是忘了什麽東西？”
    江曇漪接管了身體，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但開口的瞬間依然帶上了元梓雯的結巴：“媽……不，葉…葉姐姐，我……”
    她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在這一刻卡在了喉嚨裏。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隨即，一個輕柔的、帶著淺淺笑意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是曇漪吧。”
    啊？
    江曇漪和元梓雯的意識同時陷入了一片空白。她……她怎麽會……
    “葉…葉姐姐，您…您怎麽……”
    “嗬嗬。”
    葉月在那頭輕笑了一聲，聲音裏沒有絲毫的驚訝，
    “我要是連自家女兒什麽時候換了個芯子都看不出來，我這個媽，也算是白當了不是嗎？
    一開始，我隻是覺得梓雯變了，但這並不合常理，我能明顯感覺到接我時候的梓雯和後麵的梓雯不是一個感覺，但我當時還不確定怎麽回事。
    直到我看到你給我挑的那些衣服，從款式、顏色到麵料的偏好，甚至是一些搭配上的小習慣……都和幾個月前你給我推薦的風格大抵相同。
    一個人可能會突然改變性格，但審美和品味是刻在骨子裏的，不會變得這麽徹底，還變得和另一個人如出一轍，那時候我心裏就有數了。
    曇漪，告訴我吧，到底發生了什麽？”
    事已至此，再隱瞞已無意義。江曇漪深吸一口氣開編：
    “我的身體出了點意外，機緣巧合之下，我的意識附身到了梓雯的身上。她現在的意識和我共存在這個身體裏。”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久到江曇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曇漪，”
    葉月終於開口，但她問出的第一句話，卻讓江曇漪瞬間紅了眼眶，
    “你的身體不要緊吧？”
    她關心的，不是這件多麽離奇詭異的事情，而是她的身體。
    “葉姐姐，您別擔心，”
    江曇漪的鼻頭一酸，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我正在想辦法恢複，應該很快就會沒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葉月像是鬆了一口氣，語氣也恢複了平穩，“那我們家梓雯，這段時間就要麻煩你照顧了。她那個迷糊性子，沒給你添什麽麻煩吧？”
    聽到葉月這麽說，江曇漪心裏又暖又軟，立刻開始滔滔不絕地誇獎起元梓雯來：
    “沒有沒有！梓雯她特別好，又聰明又善良，學習能力特別強，還很會照顧人，做飯也……”
    “媽！媽！”
    元梓雯實在聽不下去了，又羞又窘，猛地搶回了身體的控製權，對著電話喊道：“我…我哪有那麽好！曇漪姐她…她瞎說的！”
    【我哪有瞎說？】
    江曇漪在意識裏抗議。
    電話那頭的葉月聽到女兒的聲音，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好了，媽知道了。
    梓雯，這件事確實挺突然的，媽這輩子也沒遇到過。但既然發生了，你們現在又在同一個身體裏，就要好好相處，互相照顧，知道嗎？”
    “嗯！媽…媽媽您放心！”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也快到家了吧？”
    “嗯，快…快了。”
    “行，那你早點休息。”葉月柔聲叮囑著，就在元梓雯以為她要掛電話時，她忽然又問了一句，“對了，梓雯。”
    “嗯？”
    “你不是有個關係特別好的朋友，叫薑原雅嗎？”
    元梓雯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是啊，怎麽了？”
    “明天……我能見一下她嗎？”
    元梓雯瞬間僵在了原地，握著手機，大腦一片空白。
    見…見雅雅？
    “媽…媽，您…您見她幹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見見。你不是說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們倆還一起合租肯定多少麻煩人家，媽作為長輩，總該見一見，當麵謝謝人家對你的照顧嘛。”
    這理由，聽起來天衣無縫。
    可元梓雯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我…我問問她有沒有空……晚上…晚上給您發信息。”她含糊地應著。
    “好嘞，”葉月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那就這麽說定了，快回去吧，掛了啊。”
    電話被掛斷，聽筒裏隻剩下“嘟嘟”的忙音。
    元梓雯站在路燈下，夏夜的涼風吹過，她卻覺得手心一片滾燙。
    【她為什麽要見雅雅？】
    【不知道。】江曇漪語焉不詳，【不過，葉姐姐做事向來有她的道理。】
    江曇漪沒告訴元梓雯的是，當葉月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就知道為什麽葉月會來榕水了，不過這種感情上的事情還是得梓雯自己去領悟，她不好說什麽。
    元梓雯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別墅，用指紋解開鎖，推開門。
    客廳的燈亮著，薑原雅正窩在沙發裏看電視，聽到開門聲，她立刻回過頭說：“梓雯，你回來啦？阿姨那邊……怎麽樣？”
    “我…我媽挺好的。”元梓雯換著鞋，眼神有些躲閃。
    薑原雅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關掉電視，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她麵前，關切地問：“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沒事。就是，我…我媽說…說想見見你，謝謝…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就…就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