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原雅歪著頭，看著元梓雯帶點愧疚的表情，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笑得前仰後合，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元梓雯緊繃的臉蛋。
    “我說梓雯你至於緊張成這個樣子嗎？不就是見家長……啊呸，不就是見阿姨嗎？”
    薑原雅清了清嗓子，強行糾正了自己的口誤，但眼裏的笑意怎麽都藏不住，
    “阿姨想見我，是我的榮幸啊。正好，我也想見見能生出你這麽可愛女兒的媽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神仙人物。去，明天就去！”
    她答應得太幹脆，反而讓元梓雯有點沒反應過來。
    元梓雯看著薑原雅臉上那副多大點事兒的輕鬆模樣，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是晃晃悠悠地落回了實處。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我…我還以為……你會覺得麻煩。”
    “麻煩什麽？你媽媽就是我媽媽……咳，我是說，阿姨難得來一趟，我這個當朋友的，於情於理都該去拜訪一下。這事就這麽定了，明天我陪你。”
    說完，她像是想起了什麽，順手拿起抱枕墊在腰後，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些許，帶上了一絲疲憊：
    “說起來，今天我們去一中那邊，調查得……不算順利。”
    元梓雯的心又提了起來，連忙追問：“怎麽了？沒…沒查到什麽嗎？”
    “什麽都沒查到。”薑原雅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我們幾個裝作是回校探望老師的畢業生，在學校裏轉了一整天。
    楊寧熙這個人，我們從早上盯到他下午放學回家，他一天的行動軌跡簡單得就像一條直線。上課，吃飯，去圖書館，回家，兩點一線，規律得像個機器人。”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們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個學生和老師，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性格雖然有點內向，但待人很溫和，從不跟人起衝突。沒有任何異常，一點破綻都沒有。從他這邊當突破口，目前來看，是條死路。”
    空氣裏彌漫著一絲挫敗感。元梓雯能感覺到薑原雅語氣裏的無奈。她伸出手，輕輕覆在薑原雅的手背上，認真地看著她。
    “雅雅，別…別擔心。”她的聲音不大，但很堅定，“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他們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薑原雅看著元梓雯清澈的眼睛，心裏一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元梓雯的手很小，帶著一絲涼意，握在手裏軟軟的，讓人很安心。
    “你說的對。”薑原雅重新振作起來，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所以，我和沐沐商量了一下，我們打算換個思路。”
    “嗯？”
    “既然直接找主謀找不到，那我們就先從他們安插的眼線入手。”薑原雅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你想想，敵人對沐沐和天成的了解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們知道沐沐的性格弱點，甚至知道天成想要女裝的事，這說明什麽？”
    元梓雯順著她的思路想下去，一個詞脫口而出：“釘子！”
    “沒錯，釘子。”
    薑原雅打了個響指：
    “在沐沐和天成的身邊，肯定有一個負責監視和傳遞消息的釘子，否則這個實驗沒有第三方觀察就完全失敗了，這個人一定是至少認識他們的人。所以，我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把這根釘子給拔出來！”
    薑原雅的語氣裏充滿了鬥誌，但她隨即又放緩了語速：
    “不過，想找出這種藏在暗處的釘子，比正麵調查更需要耐心和時間，急不得。所以啊，”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去見阿姨會耽誤調查什麽的。正好，我們這邊也需要放慢節奏，從長計議。時機剛剛好。”
    原來是這樣。
    聽她這麽一分析，元梓雯徹底把心放回了肚子裏，整個人都輕鬆了。她點了點頭，由衷地感歎道：“雅雅，你…你好厲害。”
    “那當然。”薑原雅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但心裏卻遠不如表麵上那麽鎮定。
    見阿姨不耽誤正事，這是真的。
    但見阿姨這件事本身……可比調查案子要嚇人多了！
    這不就等於是……見家長嗎？！
    薑原雅的腦子裏瞬間拉響了最高級別的警報，無數個念頭如同彈幕一樣瘋狂刷屏。
    明天要穿什麽？是穿得成熟穩重一點，還是活潑可愛一點？要不要化個妝？淡妝還是精致一點的全妝？要不要帶禮物？第一次見麵，空著手去是不是不太禮貌？帶什麽好呢？水果籃？茶葉？還是絲巾？阿姨喜歡什麽顏色？喜歡喝什麽茶？萬一她不喜歡我怎麽辦？萬一她覺得我把她寶貝女兒帶壞了怎麽辦？萬一……萬一她看出來我喜歡她女兒怎麽辦？！
    一想到最後這個可能性，薑原雅的心髒就“咯噔”一下，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她的後背瞬間繃直，臉上依舊維持著雲淡風輕的笑容，放在沙發上的另一隻手，卻在元梓雯看不見的角度，死死地攥住了沙發巾，指節捏得發白。
    冷靜，薑原雅，你要冷靜！你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薑家大小姐！不就是見個丈母……呸！見個梓雯的母親嗎？小場麵，穩住，你能行！
    她在心裏給自己瘋狂打氣，但越是打氣，心跳得越快，手心都開始冒汗了。
    “雅雅？雅雅？”元梓雯的聲音將她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你…你在想什麽呢？”
    “啊？哦，沒什麽。”薑原雅立刻鬆開緊攥的拳頭，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在想，明天見到阿姨，第一句話該說什麽好。”
    “就…就正常打招呼就好了呀。”元梓雯不疑有他。
    “也是。”薑原雅點點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故作輕鬆地說，“行了，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快去洗漱休息吧。養足精神，明天我們一起去見阿姨。”
    她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把元梓雯往臥室的方向推。
    “嗯，好。那你…你也早點睡。”元梓雯乖乖地被她推進了房間。
    “晚安。”
    “晚安。”
    隨著臥室門被輕輕關上，客廳裏隻剩下薑原雅一個人。
    前一秒還掛在臉上的輕鬆笑容，在這一瞬間轟然垮塌。
    她像一隻被抽掉了骨頭的軟體動物，猛地癱倒在沙發上，把臉深深地埋進了抱枕裏，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壓抑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她抱著抱枕在沙發上滾來滾去，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在循環播放：明天到底要穿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