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簡兮的意識從一片混沌中掙紮著浮出水麵。
    眼皮很重，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掀開一條縫。模糊的光線裏幾個人影晃動，正圍著她低頭看著。
    這是哪兒？
    她記得自己跟著元泠來了她的家，然後進了一扇門，然後……然後脖子一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綁架？
    蘇簡兮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
    客廳，沙發，茶幾。一個紮著馬尾的女孩，一個文靜的女孩，還有一個……穿著可愛睡衣，揉著眼睛，看起來沒睡醒的呆萌女孩。
    是元泠的家。
    “你醒了？”元泠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底氣不足。
    蘇簡兮揉了揉發痛的後頸，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和臉，觸感真實，身體也沒缺胳膊少腿，應該是沒被噶腰子，也沒被綁，自己應該是安全的她皺著眉，那雙紫色的眼睛裏寫滿了戒備和困惑：“你們對我做了什麽？”
    元泠看了一眼旁邊那個穿著睡衣的女孩，應該是叫元梓雯？畢竟她隻在那次吃飯見過一次，她還沒辦法對上名字。後者對她點了點頭。元泠這才像是鼓足了勇氣開口道：“我們把你變成了一張皮，然後又給你恢複了原樣。”
    客廳裏一片寂靜。
    蘇簡兮愣了三秒，然後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元泠：“元泠姐，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把人變成皮？這什麽地獄笑話。要真有這種技術，這世界早就亂套了。”
    “我沒騙你。”
    可她話音剛落，那個一直站在她身邊的，身材高挑的女孩就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眼神裏滿是擔憂。
    蘇簡兮的目光在幾人之間來回掃視，最終停在了那個呆萌女孩身上。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個女孩才是這群人的主心骨。
    呆萌女孩，也就是元梓雯，嗯，現在是江曇漪，從沙發旁的一個背包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江曇漪把它展開。
    蘇簡兮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張人皮。一個有著知性氣質，溫柔眉眼的成熟女人的皮。
    在蘇簡兮驚駭的注視下，元梓雯脫掉了自己身上的睡衣，動作有些笨拙地，將那張皮披在了自己身上，並注射一個試劑。
    ……
    在經曆了幾分鍾前文所提到的過程以後，原本呆萌可愛的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身形高挑，氣質溫婉的成熟女性。
    那個女人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抬起頭，對著蘇簡兮露出了一個從容的微笑。
    蘇簡兮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世界觀在這一刻被敲得粉碎。
    “現在信了？”
    蘇簡兮僵硬地點了點頭，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帶著點不確定的說：“晴萱…你們告訴我這些是不是和她有關！”
    “是。”女人，或者說，是控製著元梓雯身體的江曇漪，坦然承認，“趙晴萱遭遇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江曇漪將那張屬於自己的皮脫下，重新換上睡衣，這才不緊不慢地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從趙晴萱如何被一個叫林逸雄的男人的複製皮套上，意識如何被侵蝕，人格如何被扭曲，再到後來皮物產生排異反應，她們不得已使用了活化試劑，最終導致了她記憶的缺失。
    “……難怪，”蘇簡兮聽得臉色發白，喃喃自語，“難怪她那時候襲我的胸，我還以為是她耍流氓……”
    她也明白了為什麽晴萱天天和自己黏在一起。因為在晴萱殘存的記憶裏，隻有初中時代那個天天跟她鬥嘴吵架的蘇簡兮才認識，麵前的幾個人現在的晴萱一個人都不記得的。
    也明白了為什麽晴萱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依賴。因為對現在的她來說自己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江曇漪又簡單告訴她了和皮相關的其他事情，蘇簡兮這才知道自己卷進了多大的事件當中，但蘇簡兮是什麽人？中二病發……啊不對，英明神武智慧超群的女孩子，掃除壞人她義不容辭。
    何況還能幫到晴萱。
    “所以，”江曇漪看著她，“我們現在很少能接觸到晴萱，沒辦法隨時掌握她的情況。這件事，隻能拜托你了。”
    蘇簡兮沉默了很久，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她的事，交給我。”
    她答應得幹脆利落，隨即又抬起頭，紫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我沒問題了。就是……我挺好奇的。”
    “好奇什麽？”元泠問。
    “按理說，你們為了確認我的身份，都直接把我變成皮了，這手段夠狠的。可你們怎麽就能確定，我雖然不是被穿皮的人，但不是幕後黑手的爪牙呢？萬一我是個隱藏的反派呢？”
    元泠下意識地看向元梓雯，然後脫口而出：“哦，是這樣。我這個大侄女兒，梓雯，她穿上別人的皮之後，就能完整地讀取那個人的記憶。”
    客廳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三秒後。
    “欸？！！！！！”
    蘇簡兮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尖銳爆鳴，整個人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
    讀……讀取記憶？！
    那她的小秘密！豈不是全都被看光了？！
    “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幾乎要原地崩潰的蘇簡兮，江曇漪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頭，走上前，用一種安撫的語氣說：
    “你別激動，我向你道歉。不過你放心，我穿上皮讀取的記憶脫下來之後就會很快消散，就像做了一場夢，大部分細節都記不清了。”
    蘇簡兮兩眼無神地看著她，像是被抽走了靈魂，木然地點了點頭。
    “真……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複，蘇簡兮才鬆了口氣，整個人都蔫了下來。她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往門口走：“行吧……我走了，有什麽事電話聯係。”
    走到玄關，她換好鞋，手剛搭上門把手，卻又停住了。她回過頭，有些扭捏地看著元梓雯：“那個……梓雯，啊，沒事了。”
    江曇漪看著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決定逗逗她。
    她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放心吧，蘇簡兮同學，我真的什麽都沒記住。”
    蘇簡兮明顯鬆了口氣。
    然而，江曇漪話鋒一轉，忽然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
    “除了……你半夜躺在床上，拿著晴萱的照片……”
    蘇簡兮的身體瞬間僵住。
    下一秒，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爆紅，一直紅到了耳根。
    “我我我我我走了！”
    她幾乎是同手同腳地，一把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背影充滿了落荒而逃的倉皇。
    “砰！”
    防盜門被重重關上。
    客廳裏，元泠和薑原雅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江曇漪也挺高興的，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什麽時候那麽喜歡捉弄別人了？
    是梓雯給自己帶來的影響？大概吧。
    嘛，也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