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我以為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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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沐沐的話音落下,客廳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蘇簡兮最先有了反應,她抱在胸前的手臂放了下來,皺著眉問:“女性化?什麽意思?你具體說說。”
薑原雅沒有催促,隻是將目光投向陳沐沐,眼神沉靜,等待著她的下文。
被兩人注視著,陳沐沐的指尖絞得更緊了。她垂下眼,視線落在自己膝蓋上,聲音有些發幹:“就是……一些小習慣。他以前喝水都是直接對著瓶口灌,現在會用杯子。以前走路大步流星,現在會注意儀態。還有,他開始對我的護膚品感興趣,會問我這個是幹嘛的,那個有什麽用。”
這些都是很細微的變化,單獨拿出來看都算不上什麽。可堆積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最奇怪的是三天前。”陳沐沐抬起頭,眼神裏滿是掙紮,“那天晚上我回那邊,聽見他房間裏有歌聲。我悄悄過去看,門沒關嚴,我看到他穿著那張叫李疏雨的皮,就是雲雪兒那張沒有頭的複製皮,對著鏡子在唱歌。”
蘇簡兮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他穿那玩意兒幹嘛?”
“我當時也這麽想。”陳沐沐的聲音裏帶上一絲苦澀,“我心裏咯噔一下,整個人都懵了。後來我找了個機會問他,‘天成,我今天看到你穿了那張皮……?’”
林天成沒有絲毫隱瞞,反而很坦然地承認了。他還帶著點興奮地告訴她,自己前兩天穿著皮出門,碰到了李疏雨的姐姐李若萱,兩人還成了唱歌的師徒。
“他說,‘若萱姐其實還是很想唱歌的,我能幫就幫一把。’他還說,‘我作為李疏雨和她交流交流,說不定還能順便套點情報回來,一舉兩得嘛!’”
林天成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還有點大義凜然。陳沐沐當時就被說服了,甚至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一絲羞愧。可事後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卻始終盤踞在心頭,揮之不去。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粗心了,是不是關心則亂了?
聽完陳沐沐的敘述,蘇簡兮陷入了沉思。而薑原雅一直安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
“沐沐,”薑原雅忽然開口,打斷了客廳裏的沉默,“我想問一下,你們當初從那個公司拿到陳安和李疏雨的皮時,配套的試劑有幾支?”
這個問題有些突然,陳沐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三支啊。一支激活的,一支……”
她的話說到一半,猛地頓住了。
像有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開,將她所有的困惑、不安和那些被忽略的細節瞬間劈得清清楚楚。
她拿到了三支試劑。
所以她想當然地覺得,林天成也拿到了三支。
一支黃色的貝塔試劑,用來激活皮囊。一支綠色的伽馬試劑,用來剝離皮囊。還有一支……至關重要的,用來隔絕皮囊記憶侵蝕的,紅色的歐米伽試劑。
重大bug,我前幾天把貝塔和歐米伽的顏色搞反了,如果前麵有bug……當沒看見吧,改不完了)
陳沐沐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她怎麽就想當然了?!
她怎麽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如果天成拿到的包裹裏,根本沒有那支歐米伽試劑呢?
那他每一次穿上那張皮,他的人格和意識不就等於完全暴露在李疏雨那龐大的記憶洪流之下,被一點一點地侵蝕,同化,直到最後被徹底吞噬?
那個越來越注意儀態,對護膚品產生興趣,會用女聲唱歌的林天成……
他不是在“女性化”。
他是在變成雲雪兒。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陳沐沐的身體開始無法抑製地發抖。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沐沐?”
蘇簡兮也反應了過來,她看著陳沐沐煞白的臉,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難道說……林天成他沒有……”
“我不知道!”陳沐沐終於擠出了聲音,帶著哭腔,“我沒有問!我以為……我以為是一樣的!”
自責和恐懼像兩隻巨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髒。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團隊裏比較細心的那一個,卻在最關鍵的地方犯下了最致命的疏忽。
薑原雅立刻站起身,走到她身邊,雙手按住她顫抖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
“沐沐,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馬上給林天成打電話,問清楚。現在!”
陳沐沐抖著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因為手指發軟,她試了好幾次才解開鎖屏,找到林天成的號碼撥了過去。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的等待音,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終於,電話被接通了。
“喂?沐沐?怎麽啦,這麽晚打電話?”林天成陽光爽朗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陳沐沐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天成……你現在在哪兒?”
“在家裏啊,剛洗完澡,準備打兩把遊戲就睡了。你呢?和原雅她們聊完了嗎?”
“天成,我問你個事,你一定要說實話。你收到那張皮的時候,箱子裏……有幾支試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試劑?就兩支啊。”林天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一支黃的,一支綠的,怎麽了?”
兩支。
果然是兩支。
陳沐沐眼前一黑,手機差點從手裏滑落。她靠在沙發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薑原雅一直站在旁邊,從陳沐沐的表情已經猜到了答案。她拿過陳沐沐的手機,對著話筒冷靜地說:“天成,我是薑原雅。你聽著,從現在開始,絕對不要再碰那張皮,一次都不要。我們會盡快過去找你,在那之前,待在宿舍裏,哪兒都別去。”
“啊?哦……好。”林天成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聽話地答應了。
薑原雅掛斷電話,將手機還給失魂落魄的陳沐沐。
“現在怎麽辦?”蘇簡兮開口。
“我過去。”陳沐沐忽然站了起來,“我要去陪著他。”
“我們一起去。”薑原雅說,“但是去之前,我們得先做一件事。”
……
薑原雅的車開得又快又穩,夜色被車燈切開,又在身後迅速合攏。車廂裏安靜得可怕,隻有引擎低沉的轟鳴和輪胎碾過路麵的聲音。
陳沐沐靠在副駕上,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路燈的光在她臉上劃過,一明一暗,照出她緊繃的側臉和毫無血色的嘴唇。
後座的蘇簡兮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種時候,任何安慰都顯得多餘。她隻能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把視線投向窗外。
林天成住的公寓樓很新,地段也好。三人乘電梯上樓,走廊裏鋪著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腳步聲。站在林天成家門口,陳沐沐反而猶豫了,伸向門鈴的手停在半空。
薑原雅上前一步,替她按下了門鈴。
清脆的鈴聲響過,沒一會兒,門從裏麵打開了。
林天成穿著一身灰色的棉質睡衣,頭發濕漉漉的,顯然是剛洗完澡。他看到門口站著的三人,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沐沐?原雅?簡兮?你們怎麽都來了?”他笑著讓開身子,“快進來,出什麽事了?”
他的笑容還是和以前一樣陽光,但仔細看去,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皮膚好像白皙了一些,臉部線條也柔和了些許。
客廳收拾得很幹淨,茶幾上甚至還擺著一瓶插著百合的玻璃花瓶,空氣裏飄著淡淡的香氣。
“天成,你坐下。”陳沐沐的聲音有些沙啞。
“怎麽了這是?一個個臉色這麽難看。”林天成在沙發上坐下,順手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裏,疑惑地看著她們。
陳沐沐盯著他,開門見山:“你最近,還去踢球嗎?”
林天成愣了一下,搖搖頭:“最近不大想踢了,總感覺有點累,提不起什麽興趣。”
“那你最近是不是很喜歡唱歌?”陳沐沐追問。
“是啊,”林天成坦然承認,甚至還帶了點興奮,“若萱姐教了我好多技巧,我感覺自己進步挺大的。怎麽了?”
陳沐沐看著他毫無防備的臉,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她深吸一口氣,把關於歐米伽試劑,關於記憶侵蝕,關於他正在被那張皮同化的事實,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隨著她的敘述,林天成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然後是難以置信,最後變成了徹骨的恐懼。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聲音都在發顫:“不……不可能……我……我完全沒有感覺……”
他沒有感覺。這才是最可怕的。他像一隻被溫水慢煮的青蛙,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人格和存在正在被一點點抹去。
“怎麽會……”他喃喃自語,臉色慘白。
薑原雅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林天成下意識地接過來,雙手捧著杯子,小心地吹了吹,然後小口地抿了一下。
“你以前喝水,不都是直接對著杯子灌的嗎?”蘇簡兮在一旁冷不丁地開口。
林天成的動作僵住了。
陳沐沐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最近是不是瘦了?肩膀也窄了些?”
林天成茫然地點了點頭:“是瘦了幾斤,我以為是沒鍛煉的緣故……”
所有的細節,所有被他忽略的變化,在這一刻都連成了線,指向一個讓他不寒而栗的真相。他不是他了。
“沐沐……”林天成抬起頭,眼裏滿是驚惶和無助,像個快要溺水的孩子,“我該怎麽辦?我會不會……徹底變成她?”他連那個名字都不敢說出口。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軟弱和顫抖。
陳沐沐的心被這聲求助刺得生疼。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
她俯下身,雙手用力按住林天成的肩膀,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林天成!你看著我!”
林天成被她的氣勢震懾住,下意識地挺直了背。
“你想不想變回來?”
“想!當然想!”林天成毫不猶豫地回答,眼裏燃起一絲希望。
“好。”陳沐沐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從今天開始,我帶著你,重新學習怎麽做個男人。”
她頓了頓,語氣裏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我可以允許你變得文靜,變得秀氣,甚至變得喜歡唱歌,這些都無所謂。但我絕不能接受你是因為被一張皮侵蝕才變成這樣,而不是你自己的選擇。”
“所以,我會用旁人眼裏最刻板、最粗暴的方式來訓練你,直到你把屬於林天成的東西,全都給我找回來!聽到了嗎!”
林天成看著她,看著她眼裏那份不容動搖的決心,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眶泛紅:“我聽到了!”
角落裏,蘇簡兮湊到薑原雅耳邊,小聲嘀咕:“沐沐姐……一直都這麽強勢嗎?”
薑原雅的目光落在陳沐沐和林天成身上,嘴角勾起一個複雜的弧度。“以前沒有。”她輕聲說,“現在嘛……不覺得天成變弱勢了以後,他們倆……更好磕了嗎?”
蘇簡兮愣了一下,隨即也露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
客廳裏,陳沐沐已經開始了她的“訓練”。
“坐直!腿分開!一個大男人抱什麽抱枕!”
林天成一個激靈,立刻丟掉懷裏的抱枕,僵硬地調整著坐姿。
陳沐沐看著他,眼神堅定。
她要親手把她的男孩,從深淵裏拉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