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天台的邊緣，那個男生的身影在風中搖晃，哭喊聲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
    樓下，操場上的人群像炸開的蟻巢。學生的尖叫，老師的嗬斥，混雜成一片,就在這時，刺耳的火警警報毫無預兆地響徹校園，緊接著，行政樓的方向冒起了滾滾濃煙。混亂瞬間升級。
    “著火了！行政樓著火了！”
    “所有人，立刻疏散！到操場集合！”
    老師們聲嘶力竭地維持著秩序，但恐慌早已蔓延。更多的學生掏出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是後勤部長陳恩一那張慘白的臉，和他那段石破天驚的“懺悔”視頻。
    “我操，校長貪了八百萬？”
    “真的假的？這賬本都爆出來了！”
    “怪不得天台上有人要跳樓，這學校爛透了！馮老登天天罵人，她也不咋幹淨啊。”
    各種版本的流言蜚語像病毒一樣在人群中擴散，真相被扭曲、誇大，最後變得麵目全非。高音喇叭裏傳來教導主任聲嘶力竭的吼聲，但現在她已經無力控製局麵，她死也不知道自己那些東西是怎麽被陳恩知道的，這不是比喻，因為很快她也要死了，塔利亞用了和解決肖明遠一樣的手段結果了她，最後在一片混亂中學校宣布下午的課程取消，全體學生立刻放假回家。
    人群徹底失控，朝著校門口湧去。
    一個穿著一中校服，紮著普通馬尾辮的女孩被裹在人流裏，她臉上帶著和周圍人一樣的驚慌，但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愉悅。塔利亞隨便替換了一個女孩子，隨著人潮，毫不費力地擠出了校門，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片混亂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另一邊，楊寧熙也走出了校門。他沒有回頭，隻是快步走向公交站台。計劃成功了，雖然沒能把塔利亞這個瘋子一並解決，但一中這個據點總歸是被連根拔起了。他吐出一口濁氣，看著遠處的天空，感覺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被撬動了一角。
    但這場勝利沒有意義……因為一切還沒有結束……
    ……
    榕水市公安局，一間窗戶被厚重窗簾遮蔽的辦公室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煙味。
    周振一撚滅了煙頭，看著麵前桌上那份被標記為“最高機密”的文件，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是個快五十歲的老刑警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文件裏的內容還是讓他感覺後背發涼。
    “人……變成皮？”
    “周隊，我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說話的是省廳派來的聯絡員，“但這是事實。四天前，鄰省警方在一次掃黃行動中，意外抓獲了一名嫌疑人。在他的住處，我們發現了一張完整的人皮。”
    聯絡員推過來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是一張照片。一張被平鋪在證物袋裏的人皮，五官清晰，甚至連發絲都保存完好。
    “法醫初步鑒定，認為是惡性剝皮殺人案。但在審訊中，嫌疑人堅稱皮的主人還活著，隻是被他‘脫’下來了。”
    周振一的瞳孔縮了一下。
    “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他瘋了。直到我們的生物專家對那張皮進行檢測，發現皮層組織……竟然還保持著生物活性。”聯絡員頓了頓，似乎也在消化這個駭人的事實，
    “我們讓嫌疑人進行了演示。他穿上了那張皮，注射了一種紅色液體，幾分鍾後，他就變成了照片上的那個女人。身高、相貌，甚至聲音，除了體重有所差異以外基本和本人一模一樣。”
    辦公室裏陷入了死寂，隻有老舊空調發出的輕微嗡嗡聲。
    “我們立刻封鎖了消息，成立了專案組。”另一個一直沉默的國安部幹事開口了，“所有成員都經過了最嚴格的審查。周隊，你經驗豐富，市局推薦了你。這個案子危險性極高，保密性也要求是最高級別。”
    周振一沒有立刻回答。他重新點上一支煙，深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他的思緒飄回了半個月前的林逸雄案。那個案子裏，有太多解釋不通的細節，太多違背常理的巧合。
    “源頭查到了？”周振一問。
    “根據嫌疑人的交代，所有線索都指向了榕水。”國安幹事回答，“我們有理由相信，這裏存在一個掌握了這種技術的組織，甚至可能已經滲透到了社會的各個層麵。”
    “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周振一緩緩吐出一口煙圈，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如果他們能替代任何人，那我們怎麽保證我們隊伍內部是幹淨的？怎麽防止他們混進我們中間？”
    兩位來人對視一眼，表情凝重。這正是他們最擔心的問題。
    “所以調查過程必須絕對保密，所有行動都必須是單線聯係，我們已經嚐試讓化學專家分析了相關藥劑，目前的結果是這個物質與地球上的任何東西都不類似，基本可以確定無法仿製。”
    周振一沉默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腦海裏，林逸雄案的卷宗一頁頁翻過。如果說那場案件有皮的參與的話，是不是很多事情都能……
    他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兩個人，一字一頓地問：
    “你們所說的這個‘皮’……會讓穿上它的人，得到皮原本主人的記憶嗎？”
    ……
    傍晚的斜陽將一中校園的影子拉得老長，喧囂散盡，隻剩下滿地狼藉。
    “名單確認了嗎？”陳沐沐壓低聲音，側頭問身邊的男友。
    林天成點點頭，將手機屏幕遞給她看：“都在這了。這些都是融合度不高，能救回來的。”
    他們按照名單，一個個找到那些學生，並給他們注射試劑，那些替代者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身體就癱軟下去，迅速萎縮成一張皮。陳沐沐熟練地將皮收好，將那些學生恢複原狀。
    被替代的學生們醒來後，無一例外，都將那段被占據的時間裏發生的行為當成了自己意誌的決定。那個原本厭學的女孩，堅信是自己突然醒悟，才開始發奮圖強；那個曾經沉迷遊戲的少年，把替代者用來學習的時間，當成了自己戒除網癮的成果。
    當最後一個學生被變回以後，林天成將王浩恢複，陳沐沐攬住他的肩膀你們角色是不是反了）說：“走吧，我們該回家了。”
    林天成點點頭，靠在她身上，回頭望了一眼那棟漆黑的行政樓。據點被拔除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明天開始要多做訓練！”
    “欸……啊，好，好。”
    ……
    四天後，四月十九日。
    榕水市下起了連綿的春雨，細密的雨絲敲打在別墅的落地窗上，元梓雯坐在沙發上，平板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則本地新聞。
    “……本台消息，備受關注的榕水市第一中學貪腐案有了最新進展。昨日深夜，警方在嫌疑人肖明遠、馮美娟的住處發現二人已畏罪自殺。經初步調查，以原校長肖明遠為首的校領導層，多年來利用職務之便，侵吞公款、收受賄賂，涉案金額巨大。目前，已有十七名相關人員被依法逮捕，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新聞畫麵一轉，記者站在一中校門口，背後是拉起的警戒線。
    “……另據知情人士透露，肖明遠在被查前，曾沉迷於一種所謂的‘永生’項目，並以此為由，拉攏、控製多名學校管理人員。不排除有境外邪教組織滲透的可能。目前官方已發布公告，提醒廣大市民相信科學，切勿聽信此類無稽之談……”
    元梓雯關掉視頻，點開了社交平台的評論區。
    “牢肖走好，下輩子別貪了，去和牢大作伴吧哈哈哈哈。”
    “不是，你們不覺得肖明遠和馮美娟這對cp挺好嗑的嗎？同年同月同日死，我鎖了，鑰匙我吞了！”
    “樓上的，你不對勁。不過有一說一，已經有人把他們p到檸檬茶包裝上了，就叫‘肖馮茶’，我笑死。”
    “所以跳樓和火災都是因為這個？這學校也太魔幻了。”
    “什麽永生項目，就是個由頭，這幫人就是單純的壞，想撈錢而已。”
    網絡上，一場嚴肅的貪腐大案，正在迅速演變成一場全民參與的狂歡。肖明遠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實現了另類的“永生”。
    元梓雯的手指在觸控板上輕輕滑動，臉上沒什麽表情，薑原雅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過來，放到她手邊。“別看了，越看越心煩。”
    “不煩。”元梓雯搖搖頭，合上了電腦，“隻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一場牽扯到那麽多人生死的戰爭，在普通人眼裏，不過是茶餘飯後的又一個段子。
    算了，結束了也好，不過還有另一件麻煩的事情……
    梓雯該怎麽從雲雪兒的生活抽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