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記憶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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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音樂像是重錘,一下下砸在胸口。炫目的光束在黑暗中狂亂地掃射,將成千上萬張狂熱的臉孔瞬間照亮,又瞬間隱去。舞台的幹冰噴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元梓雯站在舞台中央,身上是雲雪兒那具被燈光映照得閃閃發光的身體。她握著話筒,甜美的歌聲從這具身體的喉嚨裏流淌出來,毫不費力地穿透喧囂,灌入每一個粉絲的耳朵裏。
“雪兒我愛你!”
“安可!安可!”
山呼海嘯般的呐喊淹沒了一切。她看著台下揮舞的熒光棒匯成的海洋,臉上是屬於雲雪兒的經過千錘百煉的完美笑容。
今天是4月23日,這四天,她從一個城市飛到另一個城市,參加了三場演唱會,兩場簽售會,無數次地重複著微笑、唱歌、感謝。
陳思思的性格影響讓她並不討厭唱歌,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享受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希望給聽眾帶來快樂。
但她是元梓雯。
每當夜深人靜,她脫下華服,看著鏡子裏那張屬於別人的漂亮臉蛋,一種強烈的割裂感就會攫住她。她自己的身體呢?正被另一個人穿著,在大學的課堂裏,在圖書館裏,過著本該屬於她的生活。
演唱會結束,她在保鏢的護送下回到後台。經紀人和助理圍上來,遞水遞毛巾,嘴裏說著恭維的話。元梓雯隻是微笑著點頭,一言不發地走進專屬的化妝間,關上了門。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她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的雲雪兒,那個笑容甜美、光芒四射的女孩。她抬起手,輕輕觸摸著自己的臉。這不是她。
她想回家。
……
晚上,元梓雯蜷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張薄毯,懷裏抱著一個抱枕,整個人陷在柔軟的沙發裏。她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身上那件雲雪兒的絲綢睡衣顯得有些寬大。
薑原雅端著一杯溫熱的白開水走過來,放到她手邊的茶幾上,順手拿了條幹毛巾,蓋在她頭上,輕輕地幫她擦拭著頭發。
“別看了,網上那些東西沒什麽好看的。”薑原雅的聲音很輕柔。
元梓雯的目光從平板上移開,屏幕上還是關於一中貪腐案的各種花邊新聞和網友的調侃。她關掉屏幕,把它放到一邊。
“我……不、不煩。”她小聲說,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就是……覺得,這不該是……是我的生活。”
她指了指自己,或者說,指了指雲雪兒的這具身體。
薑原雅擦頭發的手停頓了一下,在她身邊坐下,拿過抱枕,讓她把頭靠在自己腿上。
“我知道。”薑原雅繼續幫她擦著頭發,“你總不能一直當雲雪兒,也不能讓泠泠她們一直穿著你的身體去上課。”
元梓雯沒說話,隻是把臉往薑原雅的腿上埋了埋。
“梓雯,你想過沒有,一中的那些學生被換回來以後,都把替代者做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記憶。那個不愛學習的,覺得自己是突然開竅了;那個網癮少年,也以為是自己痛改前非了。”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這說明,我們的意識,或者說我們在他們身體裏做的事,會影響他們本人的記憶。既然能影響……那能不能……主動去修改呢?”
元梓雯猛地抬起頭,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上,眼神裏滿是震驚。修改記憶?這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這是個好主意。】江曇漪冰冷理智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與其清除威脅,不如清除他們腦子裏關於威脅的認知。釜底抽薪,一勞永逸。】
“可……可、可是,這……”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過分。”薑原雅看出了她的猶豫,握住她的手,“但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們不能殺了他們,也不能把他們關一輩子。可如果放了他們,他們知道我們的一切,隻會帶來更大的麻煩。梓雯,我們是在保護自己。”
元梓雯的內心在劇烈地掙紮。她看著薑原雅,又想到了那個神秘的組織,想到了那些被無聲無息替換掉的人。
她們一直被動地防守反擊,但現在,薑原雅提出了一個主動出擊的、甚至可以說是攻擊性的方案。
【接受吧,梓雯。】江曇漪的聲音再次響起,
【想要保護你在乎的人,有時候就必須使用雷霆手段。你的善良,在這種鬥爭裏是致命的弱點。】
元梓雯閉上眼睛,腦海裏閃過父母、元泠、李若蘅她們的臉。她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我們……試、試試。”
……
別墅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一個簡易的實驗室。牆壁貼上了厚厚的隔音棉。
李健的皮被攤開在實驗台上。這張皮已經在這裏存放了半個多月,除了偶爾被拿出去當工具用一下,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封存狀態。
薑原雅按流程注射了恢複藥劑。幾秒鍾後,一個赤裸的青年?)出現在實驗台上。
江曇漪走到架子前,從幾十支試劑中挑選了幾種,熟練地用滴管抽取、混合。很快,一支裝著淡紫色液體的注射器被調配完成。
“按住他。”江曇漪對薑原雅說。
薑原雅點點頭,上前一步,輕鬆地製住了試圖反抗的李健。
江曇漪走過去,將針頭紮進李健的胳膊,緩緩地將那管淡紫色的液體推進他的體內。李健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然後眼神變得愈發渙散,最終徹底失去了焦距。
“好了。”江曇漪拔出針管,扔進醫療廢物桶。
她毫不猶豫地從背後將剛剛恢複的李健又一次變成了皮。然後,她拿起那張皮,熟練地穿在自己身上,接著注射了紅色的激活試劑。
元梓雯的身體穿上李健的皮,並沒有立刻變成他的樣子,而是呈現出一個少年版的李健。但對於江曇漪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她隻需要讀取記憶。
幾分鍾後,江曇漪脫下皮,恢複了雲雪兒的身體。
“怎麽樣?”薑原雅緊張地問。
江曇漪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難看。“失敗了。記憶是混亂的,像一團被攪碎的漿糊。新植入的‘我是好人’、‘我什麽都不知道’這些指令,和原本的記憶碎片混在一起,互相衝突。如果他就這樣恢複,大概率會變成一個瘋子。”
第一次嚐試,失敗。
她們沒有氣餒。江曇漪將李健恢複,然後再次投入到試劑的調配中。這一次,她調整了幾種化學物質的比例。
第二次注射,第二次穿皮讀取。
“還是不行。”江曇漪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次,新的記憶像一層薄薄的油浮在水麵上,一戳就破。他潛意識裏還清楚地記得我們,記得‘皮’的存在。”
第三次,第四次……
整個下午,她們就在這個地下室裏不斷地重複著實驗。失敗,調整配方,再失敗,再調整。金屬台上的李健被一次次地溶解,又一次次地重塑,像一個任人擺布的玩偶。
直到天色漸晚,當江曇夕第十七次調配出新的試劑時,她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我可能……找到問題所在了。”江曇漪舉著那支試劑,裏麵的液體呈現出一種剔透的粉色,“我們不能隻是粗暴地塞給他一段新記憶。
我們要給他編造一個完整、合理、能解釋他為什麽會失去一段時間記憶的‘故事’。一個讓他自己都深信不疑的故事。”
這一次,她們不再隻是簡單地植入指令。
江曇漪將李健恢複後,用一種平緩的、帶有催眠效果的語氣,在他耳邊不斷地重複著一個故事。
“你叫李健,半個月前,你晚上飆車,出了嚴重的車禍……你撞到了頭,有嚴重的腦震蕩,你的表妹薑原雅幫你墊付了醫藥費,這段時間你一直在醫院昏迷……你做的那些奇怪的夢,都是因為藥物和高燒……”
這個故事被反複講述了十幾遍,然後,那支藍色的試劑被注入他的體內。
江曇漪再次穿上了李健的皮。這一次,她閉眼讀取記憶的時間長了很多。
當她脫下皮時,薑原雅看到,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成功了。”
她將李健恢複。
青年在實驗台上緩緩睜開眼睛,眼神裏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大夢初醒的迷茫。他看著周圍,又看了看元梓雯和薑原雅。
“請問……這裏是……是醫院嗎?”他揉著發痛的額角,聲音沙啞地問,“我記得……我好像被一輛大貨車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