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上的風很大，吹得李若萱的衣角獵獵作響。
    她把那幾張薄薄的報告單疊好，小心地放進包裏，像是揣著一個失而複得的珍寶。
    胸腔裏的那顆心，還在劇烈地跳動。
    她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一個人，立刻，馬上。
    李若萱拿出手機，指尖劃過通訊錄，最後停在了妹妹的名字上。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
    “姐？怎麽了？”李若蘅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李若萱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後隻匯成了一句話。
    “若蘅，我的嗓子……好了。”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久到李若萱以為信號斷了。
    “喂？若蘅？你在聽嗎？”
    “姐……你再說一遍？”李若蘅的聲音帶著不敢相信的顫抖。
    李若萱笑了，眼淚又一次湧了上來，她清了清嗓子，用最清晰、最明亮的聲音，輕輕哼唱了一句歌。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緊接著是桌椅碰撞的動靜和元泠咋咋呼呼的叫喊。
    “怎麽了怎麽了？”
    “我姐！我姐的嗓子！”
    “地址發來！我們馬上到！”元泠搶過電話吼了一句，然後直接掛斷了。
    不到半小時，李若萱家的門就被擂得震天響。
    她一開門，兩個人影就衝了進來。
    李若蘅一把抱住她，眼圈通紅。
    元泠跟在後麵，繞著李若萱轉了兩圈，嘖嘖稱奇。
    “真的假的？快，唱一個我聽聽！”
    李若萱被她們倆弄得哭笑不得，但心裏是滿的。
    這個空了很久的房子，終於又有了人氣。
    她順著元泠的意思，隨意唱了首流行歌的副歌部分。
    歌聲在客廳裏回蕩，清澈幹淨。
    “臥槽！”元泠爆了句粗口，激動地一拍大腿，“這何止是好了，這是直接升級成錄音棚級別了啊！”
    李若蘅也鬆開姐姐，臉上掛著淚，卻是笑著的。
    元泠大手一揮，掏出手機：“不行，必須慶祝！今天我請客！燒烤！火鍋！小龍蝦！想吃什麽隨便點！”
    她一邊說，一邊飛快地下著單。
    點單的時候，李若蘅和元泠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心裏的那個名字——雲雪兒。
    昨天和陳沐沐會師以後，她們才知道雲雪兒和李若萱曾是隊友158章），也知道雲雪兒成名後對李若萱閉口不提。
    這裏麵肯定有事。
    但今天這個日子，不適合揭開舊傷疤。
    兩人默契地把這個話題壓了下去。
    外賣很快送到了，客廳的茶幾上擺滿了各種食物，香氣四溢。
    “來來來，萱姐，多吃點！”元泠把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雞翅遞過去。
    李若萱卻擺了擺手，從包裏拿出一盒剛在藥店買的喉糖。
    “這個太辣了，我先不吃。”她小心翼翼地含了一片喉糖，“我現在生怕它哪天又變回去了。”
    那份失而複得的喜悅裏，還摻雜著一絲不安。
    元泠和李若蘅理解她的心情，把那些重口味的都挪到了自己這邊。
    “等我確定嗓子徹底穩定了，我就去唱歌。”李若萱看著滿桌的食物，眼神卻飄向了遠方。
    “那萱姐你這妝娘的工作……”元泠問。
    “妝娘還是會做，但隻是過渡。”李若萱搖了搖頭，“我還是想站上舞台。”
    她頓了頓，有些自嘲地補充。
    “不過你老姐我這個年紀，想再出道肯定是晚了，我又不是藝術專業的……”
    “萱姐你大學不是學的這個？”元泠好奇。
    “不是。”李若萱提起這個就想笑，“我當時是服從調劑，專業是……內衣設計。”
    “啊？”元泠的筷子停在半空，“大學還有這個專業？”
    “我也是等專業下來才知道的。”李若萱攤了攤手，“所以我肯定是專業不對口。”
    “說起來萱姐，”元泠眼珠一轉，“我突然想到一個點子。”
    “什麽？”
    “咱幹脆先去當個翻唱主播！”元泠越說越興奮，“萱姐你這專業素質，唱得又好，隻要火了，機會不就來了嗎？到時候再搞個運營，肯定能脫穎而出！”
    李若蘅也連連點頭，覺得這個主意靠譜。
    “可是……我們倆都不會運營賬號啊。”元泠又犯了難。
    李若萱沉吟片刻，腦子裏閃過一個坐著輪椅的溫和身影。
    “這個不用擔心。”她拿起手機，“我這邊有個人，應該會。”
    吃完飯，送走了意猶未盡的妹妹和元泠，李若萱收拾好屋子，撥通了錢晨曦的電話。
    “喂，若萱？”錢晨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晨曦，我……”李若萱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我的嗓子，好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真的嗎？那太好了！”錢晨曦的聲音裏透著真切的驚喜和高興，“恭喜你，若萱。”
    聽到朋友的祝福，李若萱心裏最後那點不真實感也落了地。
    “晨曦，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
    “我想做個唱歌的賬號，但是我對運營一竅不通，所以想問問你……”
    “當然可以。”錢晨曦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我正好對這方麵有些研究。你隨時可以把賬號交給我。”
    “太謝謝你了，晨曦！”
    “我們是朋友，別這麽客氣。”
    掛了電話，李若萱站在客廳中央，窗外的城市燈火輝煌，映在她臉上，照亮了她整個未來。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終於要重新開始了。
    送走妹妹她們，屋子裏的熱鬧瞬間退潮。
    客廳茶幾上還殘留著食物的油漬和香氣，提醒著剛才的喧鬧。
    李若萱把剩下的垃圾打包，扔進樓道的垃圾桶，再回來時，房子裏隻剩下冰箱運作的低鳴。
    這種安靜，曾是她最熟悉的常態，今晚卻有些不同。
    她洗完澡，換上睡衣，沒有立刻去睡。
    夜深了，窗外的車流聲也變得稀疏。
    她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裏輸入了三個字。
    雲雪兒。
    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條目，最新的一個是關於一場演唱會的宣傳。
    4月12日，在一中舉辦的高考應援演唱會。
    照片上的雲雪兒笑得甜美，妝容精致，在聚光燈下閃閃發亮。
    李若萱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看著那些粉絲們狂熱的留言。
    真好啊。
    她關掉屏幕，把手機扔到一邊。
    心底那點剛被喜悅填滿的空隙，又冒出了一絲難以言說的酸澀。
    是恨嗎？
    好像是的。
    可恨意之下，又埋著些別的東西。
    畢竟，那是她第一個，也是曾經最好的朋友。
    可惜了。
    李若萱歎了口氣，起身走進臥室，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沉沉睡去。
    4月11日，早上九點。
    陽光正好，透過錢晨曦家書房的百葉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所以，你想先做翻唱？”
    錢晨曦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著，調出幾個當下最火的短視頻平台數據。
    “嗯。”李若萱點點頭，“我現在什麽都沒有，從頭開始，翻唱是最穩妥的。”
    “可以。”錢晨曦表示讚同，“設備我這邊有現成的，都是專業錄音棚級別的。”
    她控製輪椅，帶著李若萱來到書房角落。
    一個被隔音棉包裹的小空間裏，立著一支銀色的電容麥克風，旁邊是調音台和監聽耳機。
    “你先試試。”
    李若萱戴上耳機，走到麥克風前。
    她閉上眼，調整呼吸，然後開口。
    沒有伴奏，就是最簡單的清唱。
    歌聲流淌出來，通過設備，清晰地傳進錢晨曦的耳機裏。
    錢晨曦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聽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她飛快地在網上找了一些意境相符的素材，用軟件剪輯起來。
    一首歌唱完，李若萱摘下耳機，還有些緊張。
    “怎麽樣？”
        視頻畫麵是流動的光影和風景，配上李若萱清澈的歌聲，竟意外地和諧。
    “就用這個吧。”李若萱做了決定。
    賬號的名字很簡單，就叫“若萱”。
    頭像是一片純白。
    第一支視頻很快發布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李若萱迫不及待地打開後台。
    播放量，980。
    評論，寥寥幾條，都是係統自動分配的機器人留言。
    這樣的數據，扔進巨大的流量池裏，連個水花都激不起來。
    “別著急。”錢晨曦在電話裏安慰她，“新號都這樣，需要一個養號的過程。”
    “我不急。”
    李若萱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有點小小的失落。
    但她很快調整過來。
    等了這麽多年，不差這幾天。
    她很愛惜自己這副失而複得的嗓子。
    接下來，她又錄了兩首歌，然後就停了下來，開始認真地保養。
    溫水，喉糖，清淡的飲食，規律的作息。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4月27號。
    半個月過去，頻道裏的歌多了幾首，粉絲數卻依舊在三位數徘徊，不死不活。
    這天早上，李若萱被一陣持續不斷的手機震動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摸過手機，解鎖屏幕。
    app的通知欄徹底瘋了。
    【您的作品收到了新的評論。】
    【您的作品收到了新的點讚。】
    【您有新的粉絲關注。】
    一排排的紅點，幾乎要擠爆屏幕。
    李若萱瞬間清醒，她點開後台，整個人都懵了。
    粉絲數從幾百，一夜之間暴漲到了五萬多，而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漲。
    她最新發布的那首歌，評論區已經蓋了幾千樓。
    她點開評論區。
    【臥槽！挖到寶了！這聲音是天使吻過的吧？】
    【聽了三遍，已經出不去了，小姐姐快火！】
    【原來這就是雪兒的前搭檔嗎？哇，唱歌真的好好聽啊！】
    【怪不得雪兒昨天要道歉……原來是真的。】
    道歉？
    李若萱看到這兩個字，腦子嗡的一聲。
    她立刻退出app，打開了新聞客戶端。
    娛樂版的頭條，用加粗的黑體字寫著——
    【當紅偶像雲雪兒深夜直播，含淚向前隊友及粉絲道歉！】
    李若萱的手指有些發抖，她點開了那條新聞。
    視頻裏，雲雪兒穿著簡單的白t恤，素麵朝天，眼睛紅腫。
    她對著鏡頭，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
    “我要向一個人道歉，她是我曾經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搭檔，李若萱。”
    “當年，我當時以為那個嚴格的經紀人對她有利，給她介紹了一個錯誤的經紀人，間接導致了她的聲帶受損，斷送了她的職業生涯。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在之後的采訪中都不敢提到她，再次傷害了她，這種愧疚感讓我日日夜夜都受著折磨，對不起！
    我還要向那些被我傷害過的其他人道歉，對不起！”
    視頻不長，隻有短短幾分鍾。
    李若萱反複看了三遍，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她還是無法理解。
    什麽情況？
    為什麽雲雪兒那家夥要道歉？
    她也看過那些娛樂圈的瓜，雲雪兒的黑料確實不少，但這件事她隻要不自己提出來，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但這是為什麽？
    總不能是雲雪兒改邪歸正了吧？
    (第三卷番外 完
    至此，若萱的劇情和主線進度接上，若萱後麵的故事將在第四卷詳細解釋。
    後麵還有一章時間線梳理，然後我們就開始第四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