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客廳裏，氣氛有些凝重。
    窗外陰沉的天色壓得人喘不過氣，光線透過玻璃，在昂貴的地毯上投下灰暗的影子。
    趙晴萱的身體被平放在沙發上，長裙整齊，長發披散，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林逸雄……林逸雄的精神烙印太深了，就像一個……一個病毒，不徹底清除，隨時…隨時都可能複發。”
    元泠皺著眉，抱臂靠在牆上。“說重點，梓雯。怎麽才能把他徹底弄出去？”
    元梓雯劃動屏幕，調出兩份文件，分別標記著粉色1）和粉色2）。
    “有兩個…兩個辦法。第一個，用粉色二號試劑，讓晴萱的身體進入思維輸入狀態，我們通過……通過語言引導，強化她自己的意識，把林逸雄擠出去。”
    她還沒說完，蘇簡兮就否決了。
    “不行。林逸雄那家夥有多會蠱惑人心，劉時瑾就是例子。如果語言誘導不管用那就真的完蛋了。”
    薑原雅也點點頭。“沒錯，萬一被他反過來利用，篡改了晴萱的記憶，那就徹底完了。”
    元梓雯點了點頭，這也是她的想法。
    “那……那就隻剩下第二個辦法了。”她指向了那個標記著粉色1）的文件。
    “找…趙一個人，穿上晴萱的皮，進入她的意識空間，直接把她的記憶數據和人格重新……重新安裝一遍。用晴萱自己的力量，覆蓋掉林逸雄。”
    客廳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穿上皮，進入一個被侵占的意識空間。
    這聽起來就像是單槍匹馬闖進一個精神病人的大腦，裏麵有什麽，會發生什麽，全是未知數。
    更何況，元梓雯調出的文件下方，還有一行紅色的警告小字。
    【警告：該試劑可能導致記憶消失，但能保證記憶數據傳輸成功。】
    這意味著，進去的人，有可能出不來，或者出來後，就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劉時瑾站在角落，臉色比之前更白了。他看著沙發上的“趙晴萱”，又看了看身邊的李若蘅，手心裏全是冷汗。
    “我來。”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所有人轉頭看去，蘇簡兮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沙發邊。
    她伸手撥開垂在“趙晴萱”臉頰上的一縷頭發，動作很輕。
    “開什麽玩笑！”元泠第一個反對，“簡兮，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我當然知道。”蘇簡兮回頭，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你們誰比我更了解趙晴萱那個白癡？”
    她頓了頓，語氣裏帶上了一貫的嘲諷。
    “那家夥從小就要強，死要麵子。現在被人鳩占鵲巢，肯定正躲在哪個角落裏哭鼻子呢。我不去把她罵醒，誰去？”
    她的話說得難聽，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話裏的分量。
    是啊，沒有人比蘇簡兮更了解趙晴萱。
    這對鬥了十幾年的宿敵，最清楚對方的軟肋，也最明白如何能激起對方的鬥誌。
    “我決定了。”蘇簡兮看著元梓雯，“梓雯，準備試劑吧。”
    別墅的地下實驗室裏，燈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蘇簡兮換下自己的衛衣，元梓雯將一支調配好的粉色試劑遞給她。
    “等你穿好之後，自己注射。”
    “知道了。”蘇簡兮接過，毫不猶豫地揣進兜裏。
    她走到平放在實驗台上的“趙晴萱”的皮旁邊。
    那張皮軟軟地鋪著，從頭發到腳尖，完整得像一個精巧的人偶，隻是背後有一道不甚明顯的裂縫。
    蘇簡兮沒有猶豫，她躺了進去。
    冰涼、緊貼的觸感傳來，像是被第二層皮膚包裹。她閉上眼，摸索著找到那支試劑，對著自己的手臂紮了下去。
    藥劑推進身體，一股暖流瞬間擴散開。
    緊接著，天旋地轉。
    無數畫麵、聲音像是決堤的洪水，湧進她的腦子。
    有屬於趙晴萱的，也有屬於林逸雄的。
    女孩子的歡笑和男人的獰笑混雜在一起，幾乎要將她的意識撕裂。
    蘇簡兮咬緊牙關，守住自己的心神。
    等眩暈感稍稍退去，她睜開眼。
    周圍是一片灰蒙蒙的、無邊無際的濃霧。腳下是虛無的，踩上去卻有實感。
    這就是趙晴萱的意識空間。
    被林逸雄汙染過的、死氣沉沉的意識空間。
    “趙晴萱？”
    她試著喊了一聲，聲音在霧氣裏傳出不遠，就被吞噬了。
    沒有回應。
    蘇簡兮皺起眉，在霧裏摸索著前進。
    走了不知多久，她隱約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很輕，很有規律。
    “哢啦……哢啦……”
    她循著聲音走去。
    霧氣漸漸變淡，前方的景象清晰起來。
    一座黑色的、由無數扭曲的骸骨堆砌成的巨大石柱，突兀地立在這片灰白的世界中央。
    一個穿著米色連衣裙的女孩，正被無數條粗大的黑色鎖鏈捆在石柱上。
    她低著頭，長發遮住了臉，一動不動，隻有鎖鏈隨著她微弱的呼吸，發出輕響。
    是趙晴萱。
    蘇簡兮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真是有夠難看的，趙晴萱。”
    她走到石柱下，仰頭看著那個狼狽的身影。
    趙晴萱像是沒聽見，依舊一動不動。
    “喂！我大老遠跑來救你，你就在這給我裝死？”蘇簡兮的聲音大了起來，“你不是很能耐嗎？不是從小到大什麽都要跟我爭第一嗎？怎麽，被一個男人的意識搞成這副德行，你就認輸了？”
    石柱上的人，還是沒有反應。
    蘇簡兮看著那些纏繞在她身上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鎖鏈。
    這些就是林逸雄留下的束縛。
    不把這些東西弄斷，趙晴萱就醒不過來。
    蘇簡兮閉上眼，在心裏想著。
    一把斧頭。
    一把能劈開一切的、閃著寒光的鐵斧。
    下一秒，一把沉甸甸的鐵斧出現在她手中。
    “給我……開！”
    她怒喝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動斧頭，狠狠地砍在離她最近的一根鎖鏈上！
    “鐺——！”
    火星四濺，震耳欲聾。
    那根比她手臂還粗的鎖鏈，應聲而斷。
    有效！
    蘇簡兮精神一振，揮舞著斧頭，一下又一下地砍向那些鎖鏈。
    “鐺！鐺！鐺！”
    隨著最後一根鎖鏈被砍斷，被束縛的趙晴萱像個斷了線的木偶，直直地從石柱上掉了下來。
    “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趙晴萱趴在地上，揉著自己的屁股，聲音裏全是埋怨：
    “蘇簡兮！你就不能接我一下嗎！”
    “沒事，反正是在意識空間，又傷不到你身體。”蘇簡兮把斧頭往地上一扔，抱臂看著她，“再說了，不摔你一下，你怎麽醒得過來？”
    趙晴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氣鼓鼓地瞪著她，蘇簡兮順便給她補了刀：
    “你怎麽這麽弱，被一個男人壓製了意識，搞得這麽狼狽？”
    “你行你上啊！”趙晴萱不服氣地回嘴，“說得倒輕巧！”
    兩個人像過去十幾年裏無數次那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
    吵著吵著，她們卻都笑了。
    這才是她們熟悉的相處方式。
    笑聲落下，趙晴萱走上前，輕輕抱住了蘇簡兮。
    “簡兮，”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謝謝你來救我。”
    蘇簡兮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有些不自在地推開她。
    “行了行了，肉麻死了。你應該謝謝元梓雯她們。”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不過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一口氣把林逸雄那個混蛋，從你的腦子裏給徹底幹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