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簡兮的話音落下，周圍灰蒙蒙的霧氣像是被注入了生命，開始劇烈地翻湧。
    原本死寂的空間裏，響起了男人癲狂的笑聲，那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帶著怨毒和不甘，像是無數根針，紮進人的耳膜。
    “幹掉我？趙晴萱，蘇簡兮，你們憑什麽？”
    霧氣散開，前方不遠處，一個男人的輪廓逐漸清晰。
    林逸雄。
    他不再是之前那種狼狽的姿態，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臉上掛著一種病態的微笑。
    他環顧四周，張開雙臂，動作誇張地說
    “這裏，現在是我的地盤。你們兩個，不過是闖進我家的不速之客。”
    趙晴萱被他這副厚顏無恥的模樣氣笑了。
    “你的地盤？林逸雄，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這是我的意識空間，我的！”
    “曾經是。”林逸雄糾正她，他指了指腳下的虛無，“但你太弱了，弱到連自己的地盤都守不住。現在，這裏的一切，都聽我的。”
    話音剛落，地麵劇烈震動起來。
    無數黑色的液體從虛無中冒出，匯聚成一條條粗壯的觸手，從四麵八方朝兩人卷來。
    蘇簡兮側身躲開一條抽過來的觸手，那東西砸在空處，發出一聲悶響。
    “喂，趙晴萱！”蘇簡兮喊了一聲，“你不是說這是你的地盤嗎？快想點辦法！”
    “我在想了！”趙晴萱也有些手忙腳亂。
    她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
    武器，她需要武器！
    下一秒，一柄閃著寒光的長劍出現在她手中。
    “去死吧！”
    趙晴萱揮舞長劍，狠狠劈向一條襲來的黑色觸手。
    劍鋒與觸手相撞，卻隻砍進去幾寸，就被那黏稠的物質死死夾住，再也無法深入。
    “沒用的。”林逸雄的笑聲充滿了嘲諷，“我說過，你太弱了。在這裏，我就是神。”
    更多的觸手湧了過來，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兩人團團圍住。
    “趙晴萱，你是特地跑來嘲笑我的嗎？”林逸雄的聲音從觸手構成的囚籠外傳來，“來看我這個失敗者最後的掙紮？”
    “我就是！”趙晴萱咬著牙，用力想把劍抽回來，卻徒勞無功，“怎麽了？你霸占我的身體，奪走我的人生，現在還不許我來看看你的下場？
    你該慶幸，我隻是來看看，不是來給你收屍的！”
    “哈哈哈哈哈哈！”
    林逸雄的笑聲更加瘋狂。
    “下場？我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趙晴萱，你以為你能把我怎麽樣？就算你們能把我這個烙印抹除，我的記憶，我的所作所為，也已經成了你的一部分！你永遠也擺脫不掉！
    你永遠都會記得，你的身體，被一個男人占據過！你永遠都會記得，你這雙手做過多少惡心事！
    你這輩子，都別想活得幹淨！”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戳在趙晴萱的痛處。
    是啊。
    他說的沒錯。
    就算把他趕出去，那些記憶，那些恥辱，也已經刻在了骨子裏。
    她身體裏的那個自己，已經不再純粹了。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絕望，瞬間淹沒了她。
    她手一鬆，長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對，就是這樣。”林逸雄的聲音帶著蠱惑的意味，“放棄吧，掙紮是沒有用的。和我融為一體，我們誰也別想擺脫誰。”
    黑色的觸手緩緩收緊，壓迫感越來越強。
    蘇簡兮在一旁看著，眉頭緊鎖，突然大吼一聲：
    “趙晴萱！”
    趙晴萱渾身一顫，茫然地抬起頭。
    “你個白癡在幹什麽！”蘇簡兮幾步衝到她麵前，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被他說幾句就蔫了？你以前跟我吵架那股勁呢？你考試非要壓我一分那股不服輸的勁呢？都被狗吃了？”
    “可是……”趙晴萱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說得對，我……我已經髒了……”
    “放屁！”蘇簡兮直接打斷了她，一字一句，聲音清晰又響亮，“你給我聽好了！什麽叫髒？衣服髒了可以洗，地板髒了可以拖，腦子裏的垃圾就不能清理了？
    他留下的那些破事，是你的恥辱柱，還是你的軍功章，全看你怎麽想！
    你要是覺得那是恥辱，那你這輩子就背著它，活該被人指指點點！
    可你要是把它當成你打敗一個混蛋的證明，那就是你這輩子最牛逼的勳章！誰敢提，你就把它亮出來，告訴他們，老娘弄死過一個想毀掉我的人，你們誰有這個本事？”
    蘇簡兮的話在趙晴萱混亂的腦子裏炸開。
    是啊。
    為什麽是恥辱？
    她是受害者，她憑什麽要感到羞恥？
    該被釘在恥辱柱上的，是林逸雄那個混蛋！
    一股壓抑了許久的怒火，從心底最深處猛地竄了上來，燒掉了所有的迷茫和軟弱。
    趙晴萱的眼神，變了。
    “蘇簡兮。”
    “幹嘛？”
    “你讓開點。”
    “啊？”
    蘇簡兮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趙晴萱身上爆發出來。
    那些纏繞著她們的黑色觸手，在一瞬間被震得粉碎。
    趙晴萱抬起手，掉在地上的長劍自動飛回她手裏。
    不，不止是長劍。
    她往前走了一步，每一步落下，腳邊就多出一件武器。
    平底鍋、擀麵杖、雞毛撣子、鍵盤、高跟鞋、榴蓮殼……
    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東西，密密麻麻地懸浮在她身體周圍，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殺氣。
    對麵的林逸雄看呆了。
    這是什麽情況？
    “林逸雄。”趙晴萱抬起頭，臉上掛著一個燦爛到讓人發毛的笑容，“你奪取我身份的日子，也該夠了吧。”
    “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清理垃圾。”
    話音未落，她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林逸雄麵前。
    林逸雄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想後退，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動不了。
    趙晴萱抬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啪！”
    清脆響亮。
    “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她反手又是一個大嘴巴子。
    “啪！”
    “這一巴掌，是替被你傷害過的所有人打的！”
    緊接著，懸浮在她身邊的那些“武器”，像是收到了指令，鋪天蓋地地朝林逸雄砸了過去。
    “砰砰砰砰砰！”
    平底鍋拍臉，擀麵杖敲頭，雞毛撣子抽屁股，鍵盤砸後背。
    林逸雄的意識體被打得東倒西歪，毫無還手之力。
    他想求饒，嘴巴剛張開，一個榴蓮殼就精準地塞了進去。
    “嗚嗚嗚！”
    趙晴萱打得興起，直接抄起一個平底鍋，對著林逸雄的腦袋就是一頓猛敲。
    “讓你占我身體！讓你毀我名聲！讓你說我髒！我讓你髒！我讓你髒！”
    她一邊敲一邊罵，完全進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
    蘇簡兮站在不遠處，抱著胳膊，一開始還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想拍手叫好。
    可看著看著，她的表情就有點不對勁了。
    這也……太狠了吧。
    林逸雄的意識體已經被打得不成形，幾乎變成了一團模糊的影子，可趙晴萱還是沒有停手的意思。
    她手裏的平底鍋都敲變形了，又換上了一根狼牙棒。
    “晴萱……”蘇簡兮試探著喊了一聲，“差不多得了，再打就真打散了。”
    趙晴萱充耳不聞，掄起狼牙棒，又是一頓狂風暴雨般的捶打。
    “喂！趙晴萱！”蘇簡兮聲音大了一點，“他快沒了！人都快沒了！”
    “沒了才好！”趙晴萱頭也不回地吼了一句，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蘇簡兮默默地後退了兩步。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個鬥了十幾年的宿敵，好像有點暴力傾向。
    而且，是相當嚴重的那種。
    她突然有點同情林逸雄了。
    惹誰不好，非要惹這個瘋婆子。
    終於，在趙晴萱最後一記勢大力沉的揮擊下，林逸雄那團模糊的影子，發出一聲不甘的哀嚎，徹底潰散，化作點點黑色的光芒，消散在這片空間裏。
    周圍，安靜了。
    趙晴萱丟掉手裏的狼牙棒，叉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胸口劇烈起伏，臉上滿是汗水，但表情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
    灰蒙蒙的世界開始褪色。
    天空變成了藍色，腳下長出了柔軟的草地，遠處出現了熟悉的校園和街道。
    陽光灑下來，暖洋洋的。
    這裏，又變回了隻屬於趙晴萱的、幹淨明亮的意識空間。
    她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蘇簡兮，臉上露出了一個劫後餘生的笑容。
    蘇簡兮看著她，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奇形怪狀的武器，嘴角抽了抽。
    “趙晴萱。”
    “嗯？”
    “我以後……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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