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欣欣的好奇心還在燃燒，但元梓筱隻是回了她一個微笑，便轉過身去，戴上了降噪耳機。
    宿舍裏的喧鬧，陳欣欣的追問，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籃球撞擊地麵的聲音，瞬間被隔絕在外。
    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麵前這塊亮著的屏幕。
    她點開一個圖標，屏幕上浮現出“榕水大學複製皮定製係統”的字樣，下方還有一行紅色的小字：實驗品受嚴格管製，所有數據均有備案，請遵守相關條例。
    元梓筱對此早已習慣，直接輸入學號和密碼登錄。
    係統界麵很簡潔，左側是工具欄，右側是預覽區，正中央是一個“上傳參考模型”的按鈕。
    她沒有猶豫，熟練地調出照片上傳功能，從一個加密的文件夾裏，選擇了一張表姐元梓雯的生活照。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燦爛，背景是家裏的客廳。
    係統開始分析，進度條飛快地走著，幾乎瞬間就到達了終點。
    下一秒，一個刺目的紅色彈窗占據了整個屏幕。
    【審核不通過】
    【原因：目標人物為高敏人物，禁止模擬。】
    元梓筱撇了撇嘴，這結果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不死心，啟動了係統的編輯工具，嚐試將照片中的表姐進行性別轉換，拉高了骨骼數據，調整了臉部輪廓，讓五官變得硬朗。
    她甚至惡作劇般地加了一點胡茬。
    點擊提交。
    結果還是一樣。
    【審核不通過】
    她又試了幾個在曆史書上看到過的民國人物，無一例外，全部被係統駁回。
    看來學校對這方麵的管控確實很嚴。
    她靠在椅背上，摘下耳機，揉了揉太陽穴。
    她想起了自己那位在211高校就讀的同學。
    那位同學還在社交軟件上吐槽，說她們學校發的皮都是用了好幾年的舊貨，公用的大眾臉，不僅醜，連觸覺模擬都開始失真，穿在身上總有種隔靴搔癢的別扭感。
    相比之下，榕水能開放個人定製，已經是天大的優待了。
    雖然限製重重，但總歸有操作的空間。
    一個名字忽然跳進了她的腦海。
    元梓雯不行，那元梓雯的妻子呢？
    薑原雅。
    她立刻來了精神，重新戴上耳機，在網絡上搜索起薑原雅的名字。
    作為跨國互聯網公司的創始人兼ceo，薑原雅的公開照片很多，各種財經雜誌的封麵，發布會的現場照，元梓筱輕易就找到了一張超高清的官方肖像照。
    她將照片拖進定製係統。
    這一次，係統的進度條走得慢了一些。
    幾秒鍾後，彈窗再次出現，但顏色不再是紅色，而是橙色。
    【警告：公眾人物麵部數據相似度超過閾值，請進行大幅度修改或更換目標。】
    有戲！
    元梓筱的嘴角向上揚起。
    她調出高級編輯模式，屏幕上立刻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調整參數和一張可以360度旋轉的3d人臉模型。
    她首先點開了發色選項。
    色盤上，她直接將光標拖到了最極端的純白色。
    模型上的淺白金發瞬間褪去，被一層雪白覆蓋。
    接著是瞳孔。
    她沒有選擇常規的顏色，而是點開了“特殊虹膜”選項，開啟了異色瞳模式。
    左眼，她選了一種深邃的暗紫色。
    右眼，則是一種鮮豔的血紅色。
    做完這些，她還不滿意。
    她放大模型，開始用微調工具修改薑原雅的臉部輪廓，修正了幾個她自己一直覺得不夠完美的地方，讓下頜線更清晰，鼻梁更高挺。
    看著屏幕上那個銀發異瞳，俊美到有些妖異的女性模型，元梓筱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再次點擊了提交。
    進度條緩慢地爬升，係統似乎在進行更複雜的比對和演算。
    元梓筱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終於，進度條走到了盡頭。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後，一個綠色的彈窗跳了出來。
    【審核通過】
    【模型已存入個人庫，請於實驗課開始前確認。】
    元梓筱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她靠在椅子上，看著屏幕上那個和薑原雅有六七分相像，卻又完全不同的模型，感覺有些荒謬。
    難怪媽媽總說，高校裏負責程序的外包團隊或者本校學生根本不用心。
    這種程度的修改居然能繞過審核，這ai也太敷衍了。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又把元梓雯的照片上傳了一次。
    【審核不通過】
    依舊是秒拒。
    看來，係統不是不夠智能，隻是把所有的算力都用在了刀刃上。
    表姐作為國家頂級的生物學家，她的人臉數據恐怕是被列入了最高級別的保護名單，任何超過50的相似度都會被立刻攔截。
    而薑原雅雖然是商界名人，但顯然還沒到那個級別。
    元梓筱將這個新創建的模型命名為“秘密”，然後鄭重地保存。
    她退出係統，摘下耳機。
    宿舍裏的喧鬧聲再次湧入耳朵，陳欣欣還在對著自己的平板電腦，興奮地暢想著一周後的實驗課。
    元梓筱轉過頭，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色。
    下周的課，應該會很有趣。
    ……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
    實驗課當天，榕水大學的校園論壇早就被相關帖子刷了屏。
    元梓筱點開置頂的通知，一份名為《皮物學實驗安全協議書》的電子文檔彈了出來。
    她逐條閱讀。
    協議書用詞嚴謹，條款繁多，核心內容卻很簡單。
    禁止將實驗皮物以任何形式帶離指定區域。
    禁止對皮物進行協議外改造。
    禁止利用皮物從事任何違法違紀活動。
    每一條後麵都附帶著觸犯後的嚴重後果，輕則記過處分，重則開除學籍並追究法律責任。
    元梓筱拉到最後，在簽名框裏寫下自己的名字，點擊了提交。
    係統確認通過。
    她關掉平板，和陳欣欣一起離開了宿舍。
    領取皮物的地點在生命科學學院的地下三層。
    這裏與樓上的明亮不同，走廊裏隻有冷白色的燈光，空氣裏飄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學生們排著長隊，氣氛安靜又壓抑。
    隊伍緩緩前進。
    輪到元梓筱時，她將學生卡在感應區刷了一下。
    “元梓筱，學號，定製皮‘秘密’，確認無誤。”
    一個機械的電子音響起。
    旁邊的傳送帶上，一個真空壓縮的密封袋被送了出來。
    袋子是半透明的，隱約能看到裏麵蜷縮著一團蒼白的東西。
    她拿起袋子，走向旁邊的更衣區。
    更衣區被隔成一個個獨立的單間，保證了絕對的隱私。
    元梓筱關上門，撕開了密封袋，她將裏麵的東西倒在專門的托盤上，那是一張完整的皮。
    銀白色的長發，閉合的眼瞼，皮膚呈現出一種毫無血色的蒼白。
    她轉動人皮，在後背下方找到了一條拉鏈。
    對的是拉鏈，不是試劑，作為大規模實驗用素材，學校怎麽可能搞往身體裏注射試劑這種操作，肯定都是這種新開發的一體式拉鏈，當然元梓筱猜測這可能也是對穿皮者的標注，畢竟就算是拉鏈也可以做成隱形的，沒必要做這麽大剌剌的一根。
    元梓筱於是脫掉自己的衣服，按照操作指南，從腳開始，將自己的身體套入皮中。
    她有些笨拙地將四肢完全伸入，最後將頭套上。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她摸索著，將背後的拉鏈從下往上，一直拉到後頸。
    拉鏈閉合的瞬間，一股強烈的收縮感包裹了全身。
    皮物像是活了過來，自動收緊，完美貼合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骼。
    元梓筱比薑原雅的原型要矮一些，多餘的部分並沒有堆疊，而是被均勻地壓縮吸收。
    她感覺自己的身高被拉長了幾厘米，身體的肌肉線條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幾秒鍾後，眼前的黑暗褪去。
    她睜開眼，看到了更衣室牆壁上的鏡子。
    鏡子裏的人，銀發如雪，左眼暗紫，右眼血紅。
    五官精致，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妖異感。
    這張臉和薑原雅有六七分相似，但氣質截然不同。
    這時，她臉頰的皮膚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她看向鏡子，隻見右邊臉頰上，四個藍色的宋體字緩緩浮現。
    【實驗專用】
    然後臉上還標明了自己的名字。
    兩個標記字跡清晰，無法擦除。
    元梓筱撇了撇嘴。
    學校為了防止皮物泄露還真是煞費苦心，這樣隻要一出學校不僅出售的事情暴露了，是誰幹的也一目了然了。
    不過無所謂，拍了照用軟件p一下就行。
    她活動了一下新的身體，關節靈活，沒有絲毫的遲滯感。
    推開更衣室的門，外麵已經站了不少換好皮的學生。
    各種奇形怪狀的都有，甚至還有人捏了非人種族的獸耳和尾巴。
    “筱筱！”
    一個清朗的男聲傳來。
    元梓筱轉過頭，看到了一個銀發藍瞳的俊美青年。
    是陳欣欣。
    她穿著那套虛擬偶像的皮，身高腿長，正興奮地揮著手。
    “哇，你這個也太酷了！”
    陳欣欣圍著元梓筱轉了一圈，嘖嘖稱奇。
    “異色瞳，白毛，這不就是buff疊滿了？”
    元梓筱打量著她。
    “你這身也不賴，出去能騙到不少小姑娘。”
    “那必須的！”
    陳欣欣得意地挺了挺胸膛，然後壓低聲音，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走，那邊有幾個測試區，我們去試試數據。”
    元梓筱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寬敞的實驗大廳裏，劃分出了不同的功能區。
    力量測試區，敏捷測試區，感官測試區。
    其中一個區域的牌子格外醒目。
    【特殊生理機能測試區】
    已經有幾對學生走了進去，基本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
    這倒不奇怪。
    皮物學實驗本就包含對不同性別身體機能的探索。
    關鍵的是皮物會隔絕特殊傳輸方式的疾病，不過在皮物技術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時候，二十年前的免疫缺陷的絕症已經可以輕鬆治愈了。
    在沒有了這些限製後，出於實驗性的感受性別差異，本身就是重要的課題。
    陳欣欣的目標很明確，她拉著元梓筱就往那個區域走。
    “快來快來，我早就想試試男人的感覺了！”
    元梓筱被她拉著，倒也沒拒絕。
    這也確實是需要記錄的實驗數據。
    測試區同樣是獨立的隔間。
    進去之後，手環上的實驗記錄係統自動開啟了新的一頁。
    而另一邊呢，陳欣欣顯得比她還要急切。
    ……
    二十分鍾後，提示音響起。
    元梓筱坐起身，穿好衣服，在平板上記錄下剛剛采集到的數據。
    心率變化，激素水平，神經反應。
    她看了一眼旁邊累得癱在床上的陳欣欣。
    “二十分鍾，四次……”
    元梓筱的語氣很平淡，穿上衣服說：
    “陳欣欣，你要真是個男人，絕對是早泄。”
    “胡說！”
    陳欣欣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她嘴硬地辯解道：
    “我這是……這是沒熟悉男人的身體！對，沒熟悉！再來一次，這次我肯定行！”
    元梓筱已經穿戴整齊，走向門口。
    “你找別人試去吧，我不奉陪了。”
    她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平心而論，跟陳欣欣搞，還不如自己解決來得痛快。
    她離開了那個區域，走向旁邊的感官測試區。
    接下來的實驗，是測試味覺，視覺，還有嗅覺的變化。
    不知道換上這張皮，吃東西會是什麽味道。
    元梓筱的心裏，甚至產生了一點小小的期待。
    她更期待的，是等會兒元梓雯看到她這張臉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