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了那個測試區，走向另一邊的感官測試大廳。
    這裏的隔間更多，也更小，像一個個獨立的電話亭。
    元梓筱隨便選了一個，走了進去。
    門自動閉合，隔絕了外麵的嘈雜。
    麵前的桌板上彈出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幾樣東西：一小塊方糖，一片檸檬，一小撮鹽，還有一杯清水。
    平板電腦上的實驗指南更新了。
    【味覺測試：請依次品嚐樣本，並記錄感官反饋。】
    她拿起那塊方糖放進嘴裏。
    一股強烈的鹹味和微弱的苦澀瞬間占據了她的味蕾，完全沒有預想中的甜。
    她皺了皺眉，喝了口清水漱口，然後拿起檸檬片。
    元梓筱將這些怪異的感受一一錄入平板。
    【皮物預設味覺：偏好酸鹹複合、苦辣交織。】
    實驗數據與預設完全吻合。
    接下來是聽覺。
    她戴上隔間提供的耳機，一段段不同頻率的音頻開始播放。很多聲音她都聽得模糊不清，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測試結果很快出來，聽力水平被大幅削弱。
    最後是視覺。
    牆壁上投射出視力表，她輕鬆地念出了最下麵一行最小的字母。
    【測試視力：5.6】
    所有數據記錄完畢，她將報告整理好，點擊提交。
    屏幕上跳出一個綠色的對勾，顯示【本階段實驗已完成】。
    元梓筱看了一眼手環上的時間，上午十點二十一分。
    離下課還有一個半小時。
    她推開隔間的門，走了出去。
    實驗大廳裏，學生們還在各自的測試區忙碌著。
    有人在力量測試區舉起了遠超常人數值的杠鈴，有人在敏捷測試區留下一串串殘影。
    穿著各種奇特皮物的學生們，讓這個本該嚴肅的實驗室，看起來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化妝舞會。
    元梓筱沒有理會這些，她在大廳裏搜尋著。
    很快，她在控製台附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元梓雯正站在一塊巨大的監控屏幕前，屏幕上分割成上百個小窗口，實時播放著每個測試區的情況。
    備注：不包括特殊測試區）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與周圍那些“奇裝異服”的學生格格不入，卻又是全場的焦點。
    元梓筱整理了一下自己銀白色的長發，走了過去。
    她站定在元梓雯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沒有立刻出聲。
    元梓雯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她轉過身。
    當她看到元梓筱這張臉時，動作停頓了一下。
    元梓筱迎著她的注視，微微欠身。
    “元博士。”
    元梓雯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她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轉身繼續看著監控屏幕，好像剛才隻是一個普通學生過來打招呼。
    元梓筱也不著急，就那麽安靜地站在她身後，然後元梓雯淡淡地說：
    “你的實驗項目都完成了？”
    “是的，元博士，報告已經提交。”
    “嗯。”
    元梓雯應了一聲，然後邁開步子，向大廳外走去。
    元梓筱立刻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長長的走廊。
    元梓雯沒有走向電梯，而是拐進了一條很少有人走的備用通道。
    通道裏燈光昏暗，隻有她們兩人的腳步聲在回響。
    走到一扇沒有任何標識的金屬門前，元梓雯停下腳步，將自己的教師卡貼在門鎖的感應區。
    “滴”的一聲，門開了。
    她側身讓開，示意元梓筱進去。
    元梓筱沒有猶豫，走了進去。
    這裏是元梓雯的個人辦公室。
    空間不大，但很整潔。一麵牆是頂天立地的書櫃，塞滿了各種專業書籍和文獻資料。另一邊是實驗台，上麵擺放著一些她看不懂的精密儀器。
    辦公室裏沒有窗戶，光線完全來自天花板上柔和的燈帶。
    元梓雯關上門，辦公室裏徹底安靜下來。
    她沒有坐下，而是繞著元梓筱走了一圈，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身上這張皮。
    從銀白色的頭發，到那雙顏色迥異的眼睛，最後停留在臉頰那四個藍色字樣上。
    元梓筱站著沒動，任由她打量。
    許久，元梓雯才在她麵前站定。
    她沒有生氣，嘴角甚至還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不愧是冷妹的孩子。你是真的能整活。”
    元梓筱終於也笑了。
    “老姐，我這算不算繞過係統漏洞？”
    “算。”元梓雯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吧。”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也給元梓筱倒了一杯。
    “學校的審核係統，核心算力都用在防護名單上的人物了。你姐婦雖然是名人，但還沒到那個級別。你隻要修改幅度超過30，ai就認不出來了。這套係統，還是你媽當年帶隊做的，漏洞在哪她最清楚。”
    元梓筱恍然大悟。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會這麽幹？”
    “我不知道你會選你姐婦，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安分。”元梓雯喝了口水，“就冷妹帶出來的孩子我還不了解嗎？”
    元梓雯的解釋讓辦公室裏的氣氛鬆弛下來。
    “原來是老媽留的後門。我就說這ai怎麽這麽敷衍。”元梓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她看著坐在對麵的元梓雯，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老姐。”
    “嗯？”
    “要不要試試這張皮，這可是二次元版的姐婦啊！一般人恐怕沒這麽有想象力欸。”元梓筱的臉上帶著那種元泠同款的準備搞事的笑容。
    元梓雯端著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她看了看元梓筱身上那件銀發異瞳的皮，又看了看元梓筱那張寫滿“快答應我”的臉。
    幾秒後，她放下了水杯，竟然真的笑了起來，嘴角彎起的弧度比剛才明顯多了。
    “行啊。”
    元梓筱眼睛一亮。
    “你等著。”元梓雯站起身，走向辦公室角落裏一扇不起眼的門。
    那應該是個小小的休息間，兼做更衣室。
    元梓筱脫下皮遞給梓雯以後，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致地等著。她甚至能聽到門後傳來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然後是拉開皮物拉鏈的輕響。
    沒過多久，門開了。
    元梓筱抬起頭，走出來的人，穿著她親手捏出來的皮。
    銀白色的長發柔順地垂在肩頭，暗紫與血紅的異色雙瞳，元梓雯的身高被皮物拉長，體型也變得高挑勻稱，完美複刻了薑原雅的模特身材。
    她走到元梓筱麵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拿自己的終端開攝像頭看了看說：
    “別說，你這麽一弄，你姐婦還真挺好看的。”
    元梓筱忍不住也拿起終端，對著她拍了一張。
    “那是，我捏的能不好看嗎？”她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老姐，你以前跟姐婦玩過這個嘛？”
    元梓雯的動作明顯僵了一下。
    她轉過身去，背對著元梓筱，似乎在整理頭發，但元梓筱看到她耳根的位置，那蒼白的皮膚下透出了一點可疑的粉色。
    “沒……沒有。”
    她的否認聽起來有點底氣不足。
    元梓筱促狹地盯著她的背影，故意拉長了聲音：“哦——沒有啊——”
    “……好吧。”元梓雯終於還是轉了回來，臉上帶著點無奈，“就一次。你姐婦……她就喜歡搞這些花裏胡哨的。非要我穿貓娘的皮。”
    “貓娘？！”元梓筱的眼睛瞪得溜圓。
    元梓雯像是放棄了抵抗，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拿起個人終端，劃拉了幾下，調出一張照片，遞到元梓筱麵前。
    照片上，蘿莉體型的元梓雯穿著一身黑色的貓娘女仆裝，頭上戴著毛茸茸的貓耳朵，身後還有一根長長的黑色尾巴。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卻有點遊移，透著一股被迫營業的羞赧。
    背景，是她們家的臥室。
    “噗——”元梓筱差點把水噴出來。
    好可愛！
    真的好想抱一隻回家養！
    她把照片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才戀戀不舍地把終端還給元梓雯。
    元梓雯收回終端，臉上那點不自然已經消失了。她抬手在自己臉頰上那行“實驗專用”的藍色字樣上輕輕一抹。
    字跡立刻消失了，皮膚光潔如初。
    她對著辦公室裏的一麵穿衣鏡，調整了一下角度，連續拍了好幾張照片。
    元梓筱在一旁看著，心裏跟明鏡似的。
    這照片，肯定是發給姐婦薑原雅了。
    拍完照，元梓雯脫掉了身上的皮，換回了自己那身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她把皮重新裝回密封袋裏，遞給元梓筱。
    “行了，不說這個了。”元梓雯坐回自己的位置，神色恢複了平時的樣子，話題也轉得很快。
    “陳欣欣，她的狀態正常吧？”
    “欣欣？”元梓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挺正常的啊，活蹦亂跳的，就是……有點菜。”
    她想起了在測試區裏，陳欣欣穿著那身帥氣的偶像皮，卻連二十分鍾都沒撐到。
    “你多看著她點。”元梓雯的語氣很平淡，但元梓筱聽出了一絲不尋常的鄭重。
    “放心吧，老姐。”元梓筱拍了拍胸脯，“有我保護她，你安心！”
    元梓雯點了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元梓筱心裏卻泛起了嘀咕。
    她當然清楚，自家這位傳奇表姐為什麽會這麽在意一個看似普通的室友。
    陳欣欣。
    這個名字背後，還跟著另一個名字。
    江曇漪。
    那個曾經轟動全國的皮物第一大案的主犯，殺母，並試圖把自己的姐婦薑原雅變成一張皮的女人。
    而陳欣欣，就是江曇漪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