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咆哮的呼蘭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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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屯的夏夜,
被此起彼伏的蟲鳴填滿,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野狗的吠叫,在寂靜裏格外清晰。
村後那片槐樹林裏,
老三帶著四個揣著長短槍的兄弟,已經埋伏了許久,周遭的蟲聲仿佛成了他們的掩護,呼吸都壓得格外輕。
與此同時,
快嘴李正領著幾個人,守在靠山屯的村口。
他緊盯著路口的動靜,隻要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立刻發出信號——那信號會像接力般一路傳過去,直抵槐樹林裏的老三他們。
村口的古道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快嘴李屏住呼吸,心頭一緊——他知道,目標來了。他眼珠飛快地轉著,腦子裏盤算開了:得想辦法把這夥人留下,最好能抓幾個活口,要是能把那個“胭脂虎”給逮住,那可就再好不過了。
正琢磨著,眼前已出現了一支打著火把的馬隊,火光在夜色裏搖曳,映得人影綽綽。
快嘴李不再猶豫,突然對著村子的方向“咕咕咕”地叫了幾聲。這聲音像暗號一般,立刻被接力著傳到了村中那片槐樹林裏。
片刻之後,槐樹林裏,老三一個激靈從地上翻起身來——他聽出了信號,知道有活兒要幹了。
又過了一會兒,村子裏寡婦家的院子突然亮起了燈火。緊接著,馬隊的嘈雜聲、人語聲漸漸傳了過來,越來越清晰。
這時,快嘴李已經數清了馬隊的人數:一共十五人,一人一馬。他借著土匪進村時引得全村犬吠的亂勁,迅速收攏手下,朝著槐樹林裏的老三靠攏過去。
“老三哥,總共十五人,一人一馬。他們的武器沒太看清,但瞧著長槍不多,大多是大刀。”快嘴李語氣裏帶著幾分按捺不住的激動,向老三匯報道。
老三握著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壓低聲音,沉聲道:“弟兄們,這是咱們離開赫教官後,頭一次單獨作戰。我隻強調一點——這不是演習。對方十五人,比咱們多三個,所以作戰方案按之前議定的第二套來:後半夜三點,摸營。都聽明白了?”
頓了頓,他又道:“我和快嘴李分守明暗哨。今晚的口令是‘大車店’,回令‘呼蘭河’,都記牢了?”
“記牢了!”眾人齊聲應道,聲音裏透著一股勁。
老三聽罷,摸出懷表,用火折子湊近照了照:“現在沒到十一點,還有四個鍾頭。弟兄們先歇著,到點我叫你們。”
槐樹林裏霎時靜了下來,
隻有風刮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
弟兄們背靠背靠著樹幹,有的閉目養神,有的借著微弱的月光擦拭刺刀,磨得寒光在暗處一閃一閃。
快嘴李貓在一棵老槐樹的樹洞裏,眼睛瞪得溜圓,盯著寡婦院子的方向。
火把的光時不時從院牆裏透出來,夾雜著土匪們粗聲粗氣的笑罵,還有酒壇子碰撞的脆響。
他心裏暗忖:這群崽子倒是自在,等會兒有你們哭的。
老三則隱在對麵的土坡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槍身。
槍是赫教官因為他槍法出眾,獎勵了他的德製盒子炮,槍身讓他擦得油亮,握在手裏沉甸甸的。
他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雲層正一點點把它遮住,心裏盤算著:月黑風高,正好動手。
時間像槐樹林裏的蝸牛,爬得極慢……
快嘴李數著自己的心跳,數到兩百多下,就側耳聽聽動靜,生怕錯過什麽。
老三則不時摸出懷表,火折子“嗤”地亮一下,又迅速按滅,光在他臉上晃過,映出緊繃的下頜線。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雞突然叫了頭遍。老三掐滅最後一截火折子,低低地對樹洞裏的快嘴李打了個手勢。
快嘴李立刻直起身,拍了拍身邊兩個弟兄的肩膀。黑暗裏,十幾雙眼睛同時睜開,沒一點聲息。
“三點了。”
老三的聲音壓得像蚊子哼,“按原計劃,分三組。”
眾人悄無聲息地起身,刀出鞘時隻帶起一絲冷風。
快嘴李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跟著老三,像一群夜行的狸貓,朝著那片亮著燈火的院子摸了過去。
離寡婦院子還有十幾步遠,老三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院子裏的燈火不知何時滅了大半,隻留著門房一盞油燈昏昏地亮著,照得門樓投下道歪斜的影子。
馬廄裏傳來馬匹打響鼻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幾聲粗重的鼾聲,倒比先前安靜了不少。
“一組守後門,二組堵馬廄,我帶三組正門突。”
老三的聲音貼著地麵滾過去,“記住,非必要不開槍,先捆活的。”
眾人分頭散開,鞋底碾過地上的碎草,沒發出半點聲響。
快嘴李跟著老三摸到門樓下,借著陰影看了眼門栓——是虛掩著的,想來是土匪們覺得這村子偏僻,沒放在心上。
老三屈起手指,在門板上輕輕叩了三下。
裏麵沒動靜。
他朝快嘴李使個眼色,後者立刻矮身貼到牆角,從懷裏摸出根細鐵絲,三兩下就挑開了門閂。
門軸“吱呀”一聲輕響,被兩人合力推開條縫。
院子裏靜悄悄的,東廂房的窗戶紙上透著點微光,隱約能看見炕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影。
老三示意快嘴李帶人去西廂房,自己則攥緊了槍,踮腳朝東廂房摸去。
剛到窗下,就聽屋裏有人嘟囔:“他娘的,這破地方蚊子比刀子還厲害……”
跟著是“啪”的一聲打蚊子的響。
老三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見沒別的動靜,突然抬手示意。
快嘴李帶著兩個弟兄猛地踹開西廂房的門,裏麵的鼾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就是一片慌亂的碰撞聲。
“別動!”
快嘴李低喝一聲,手裏的匕首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東廂房的人被驚醒了,有人剛要摸刀,老三已經撞開房門,槍口直指炕頭:“都給我趴下!動一下崩了你們!”
屋裏瞬間死寂,
隻有幾人急促的喘息聲在黑暗裏沉浮。
沒多大功夫,這群土匪就被老三帶著弟兄們三下五除二地捆了個結實,每人嘴裏還被塞上了布條,隻能發出嗚嗚的悶響。
老三掃了眼滿地掙紮的土匪,眉頭微微皺起,心裏竟生出幾分失落——這幫貨色,實在太不經打了,比預想中差遠了。
他正暗自思索,冷不防“怦”的一聲槍響驟然炸響,像道驚雷劃破了夜的寧靜,在村子上空久久回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