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凝咽下了口中的蜜餞，單純地開口道：“我們本來就是好朋友啊！”
    “不，我說的是一直，‘いつでも’，就是‘永遠’。”花田莉俯下身，隔著被子輕輕抱住宣凝，將頭虛搭在她的胸口，若即若離，不敢觸碰，“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但是我不行，我馬上就要離開你了……
    “莉莉，你怎麽了？”宣凝低頭看著胸前那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疑惑問道，“心情不好？和誰吵架了嗎？”
    花田莉聽到這些，羞澀一笑，在她懷中輕輕搖了搖頭。
    這些事情，怎麽可以說給你聽呢？
    你應當一直都是純潔的，神聖的，我不會允許任何齷齪的東西將你玷汙！
    半掩的房門被輕輕推開，“莉莉？”宮奈葵驚訝地望著花田莉，“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們都出去了，我過來幫忙照顧一下姐姐。”花田莉放開了宣凝，緩緩站起身來轉頭麵對著她，笑道，“怎麽，不歡迎我？”
    “怎麽會呢！”宮奈葵眨了下眼睛，笑靨如花，舉起手中裝得滿滿當當的紙袋子輕輕晃了晃，“姐姐的午餐已經帶回來呐，你幫我一起擺出來~”
    二人合力撐開折疊桌，將紙袋裏的東西依次拿出來放在上麵。
    一份綠油油的清炒西蘭花，還有一份幹幹淨淨的小蔥拌豆腐，主食是一碗溫熱的蝦仁魚片粥，上麵還畫蛇添足般放了兩棵翠挺的小白菜。
    放眼望去，不是白就是綠，確實稱得上名副其實的病號餐，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幫她點的！
    算了，好歹能吃飽。
    “姐姐好好吃飯，我們就先離開呐~”宮奈葵拉過花田莉，輕輕推著她的肩膀走到門口，冷不防地湊到她耳邊吹了一口氣，“你該走嘍~”
    宮奈葵依舊掛著純真無邪的笑臉，語調輕快活潑，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兩個女孩之間自然的互動，但花田莉卻身軀一震，仿佛聽到了惡魔的低語。
    你該走了。
    離開她的身邊，那個位置不屬於你。
    宣凝狐疑地抬眼望向二人離去的背影。
    怎麽感覺她們兩個之間的氛圍怪怪的？
    吵架了？
    她們兩個能吵些什麽？
    應該隻是我想多了吧，或許過幾天就正常了……
    兩天後，林致雅再一次從被窩取出溫度計，“嗯，體溫倒是正常了……”
    “所以，咳咳，我可以，咳，出門了嗎，咳咳咳……”宣凝躺在床上不停地幹咳，臉上明顯泛著不自然的潮紅，眼角的淚珠兒晶瑩剔透，搖搖欲墜。
    “當然不可以。”林致雅堵在門口，瘦小的身姿愣是擋出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你現在咳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但是，咳，這幾天的工作……”
    “如果你是指拍製服照和宣傳視頻，那就不用擔心。我已經將你的情況跟節目組說過了，他們會把你調到最後一批，這幾天就安心休息吧。”她從身後拿出新的一袋子藥，笑眯眯地盯著躺在床上瑟瑟發抖的小可憐，“好了，現在我們來吃止咳的藥。”
    宣凝：不要吃藥，咳咳咳……
    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連著吃了三天藥，雖說已經情況好轉了許多，精神和力氣都完全恢複了，但還是會時不時覺得喉嚨癢癢的，止不住咳嗽。
    沒辦法，隻能慢慢養著，耗個十天半個月總能好全。
    宣凝推開窗子，將上半身探出窗外，展開雙臂如同一隻擁抱世界的鳥兒，放鬆地閉上眼睛，大口大口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
    沒有苦苦的藥味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微風徐徐，帶來遠處的花香，還有暖冬的涼爽，柔軟的發梢在風中輕輕晃動，是久違的自由的味道！
    喉嚨深處傳來熟悉的異樣感，她微微皺眉，順手拿起桌上的帕子，捂住口鼻不停輕咳。
    忽然一陣勁風襲來，攻勢迅猛，猝不及防，卷起她手中的帕子，尋釁般地在她麵前打了個轉兒，便直直往下墜去。
    “我的帕子！”宣凝眼睜睜地看著那條手帕像是一隻離群的白鴿，乘著風兒漫無目的地飄蕩，時不時畫個圈轉個向，七扭八繞，終於飛進了公路對麵的綠化帶，在一片綠意蔥蘢中消失不見。
    不行，那是爸爸給我的帕子……
    她穿上外套，隨手提過一個挎包，拿好手機和房卡即奪門而出。
    離開酒店後，她直奔對麵而去。
    那邊的路旁綠化帶中，不僅僅有極具地域特色的棕櫚科植物，每走幾步就能看到一株高大的海南紅豆樹，此時正值果期，茂盛的綠葉四季常青，簇擁著無數小紅果，濃鬱的胭脂色，珊珊可愛。
    宣凝沿著人行道，還沒找多久，便聞到了一股不和諧的氣味，有些特殊的焦糊味，像是什麽東西點著了。
    “什麽地方著火了嗎？還是有人在抽煙？”
    她努力地在空氣裏嗅嗅，順著味道走到了那處巷口，看到一個修長的人影隨意地靠著電線杆子，基礎款的駝色衛衣配黑色直筒牛仔褲，長直發隨性地披散在肩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根還剩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香煙，冒著絲絲縷縷灰白色的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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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背影，好眼熟……
    是誰呢，一時間想不太起來……
    宣凝正在冥思苦想，咽喉處忽然又傳來一股癢意。
    不好！
    異感來勢洶洶，她來不及躲藏，下意識扶著牆壁不斷地咳喘。
    聽到身後傳來聲響，夏程程一驚，條件反射地將煙頭丟到地上，抬起鞋後跟用力踩滅。
    她猛然回頭，看到那個包在棕紅色大衣裏的小小人兒，站在牆後咳得直不起腰，見她的目光看過來，那人驚恐萬分地擺著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擾到你的！”
    夏程程有些無措地轉過身子，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最合適。
    難得一次的狼狽，竟然會正好被她撞見。
    她會怎樣看自己啊？
    過了許久，夏程程才聽見後麵傳來輕輕柔柔的聲音，似乎有些發抖，但依舊十分溫和：“你……你別擔心，我是絕對不會和別人說的！”
    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想來是已經跑走了。
    她轉頭回看，那個牆角後麵空空如也，一如十分鍾前，仿佛從來都沒人闖入過。
    宣凝一口氣跑了幾十米，見後麵沒人追上來，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救命啊，她隻是擔心會不會有什麽沒人注意到的地方失火了，萬萬沒想到會看見夏程程！
    完了，自己撞見了她的隱私，會不會被滅口啊！
    嗚嗚嗚，果然是好奇害死貓！
    宣凝拍拍手上的灰塵，深吸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遠遠看了眼酒店上自己房間的窗戶，嚐試確定手帕掉落的地點，“應該就在這片地方啊，怎麽會找不到了？”
    她彎著腰在一大片區域裏來回踱步，找了許久，就差把地磚翻過來了，依舊沒見到那抹白色。
    “沒道理啊，這個時間點不會有清潔工過來，路上人也不多，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不可能被撿走的，到底飛到哪裏去了……哎呀！什麽啊！”
    從頭頂掉下來一大塊鮮紅，正好砸到宣凝的肩膀上。
    察覺到肩上突如其來的重量感，她驚得大叫一聲，連忙跳開三米遠，身上的東西瞬間被她甩到了地下。
    那不過是一串熟透了的紅豆而已。
    12月末，海南紅豆的果期即將結束，地上隨處可見掉落下來的紅果子，不僅看著格外喜慶，還有種碩果累累的充盈感。
    她此時剛好站在一株紅豆樹下，恰好又有一束果子掉落枝頭，不偏不倚砸中了她。
    “嚇死我了，還以為是什麽蟲子呢！”宣凝驚魂未定地抬頭往樹上看了一眼，紅豆果聚在葉叢中，密密麻麻的，像是害羞又好奇的小精靈。
    唔，真好看！
    等等，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什麽？
    宣凝再次抬起頭看，方才眼神無意識掃過的枝頭上，赫然掛著一塊白色的絲綢帕子，垂在半空中隨風悠悠擺動的一角，可以清楚地看見繡了朵栩栩如生的萱草花。
    是我的手帕！
    她奮力跳起來，伸手去夠著卡在梢頭的白帕子。
    樹枝很高，她不管怎樣努力地抬手、跳躍，始終都還差那麽一小段距離。
    本來就是大病初愈，使不上多少力氣，沒跳幾下她就被迫停了下來，雙手撐著膝蓋，氣喘籲籲，額頭冒出了些許細汗，嘴唇也有些發白。
    宣凝不知所措地昂著頭，巴巴地望著掛在樹杈間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帕子，在和風中輕盈地舞蹈，仿佛是在對她無聲的嘲笑。
    好高，好累，我夠不到……
    我該怎麽把它拿下來啊！
    視野中突然出現一隻手臂，隻見那人手指一勾，輕輕鬆鬆就把白帕給取了下來，甚至都無需躍起。宣凝驚詫地往旁邊看去，映入眼簾的夏程程那張格外吸睛的臉，還有她遞到自己麵前的白手帕。
    “這，這是你的東西嗎？”
    紅豆樹下，少女相對而立，背景是綠樹紅果，如插畫般美好。
    兩種風姿，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宣凝接過手帕，仔細查看了幾遍。
    萬幸，沒有被劃破，也沒沾上太難清理的汙漬。
    她鬆了一口氣，認真地將帕子收好，轉頭感激地向著夏程程道謝：“謝謝你幫我把它拿下來！”
    “不，不客氣。”夏程程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麽，她甚至連眼睛都不知道該放在哪，目光怯生生地掃過宣凝的臉，又連忙收回，不敢停駐太久。
    她好像又瘦了一些，臉好白，唇色也淡淡的，素淨的五官纖塵不染，長發鬆散地綁了一個低馬尾，隨著動作不經意地從左肩劃到胸前，顯得她整個人格外溫柔，卻又像烈日灼燒下的園藝花一般脆弱，仿佛下一秒就會凋零。
    她是生病了嗎？
    剛才聞到了煙味，讓她的病情加重了？
    是我不好……
    她咬咬牙，終於是鼓起勇氣張開口：“剛才，剛才的事情……”
    宣凝的眼睛陡然瞪大，內心警鈴大作。
    不好，她是來興師問罪的！
    宣凝立刻後退一步，“剛才的事情，你，咳，你大可放心！我發誓，打死也不會把它說出去！”
    她舉起手，伸出三個指頭直指向天，信誓旦旦，眼神中滿是信念誠懇。
    啊，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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