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再回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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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輪依然是毫無懸念的落敗。
    吳軍水師那邊開始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
    朱琬站在雀室,看著江山的戰況,嘴角掛起得意的笑容 。
    大吳水師縱橫江東數十年,豈是浪得虛名。
    就算最近這些年未曾經曆過戰事。
    也不是蜀漢水師這群烏合之眾能夠相提並論的。
    反觀陸晏這邊,眾人的情緒已經開始有些不對了。
    這些之前可以說一直生活在搖籃裏的講武堂學生。
    根本就沒有經曆過實戰。
    除了蘇珈在內的寥寥數名參加過漢東水戰的人外,其餘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憤慨的表情。
    頗有一股躍躍欲試,想要報仇的想法。
    “不要憤怒,憤怒會降低你們的智慧。”
    “大漢水師本就不如吳國水師底蘊深厚,吃敗仗才是正常的。”
    “真要是打一場贏一場,這軍演就沒有任何意義。”
    “若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一味的想要在表麵上爭個高低,你們就永遠都是對麵的手下敗將。”
    陸晏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緩緩說道,
    “盯著吳國水軍的動作,看看他們是如何應對敵人的。”
    “要把他們的真東西學過來,然後變成自己的本事。”
    聽到陸晏的教訓,眾人立刻露出慚愧之色。
    仗著講武堂出身,他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第一次和對麵硬碰硬就輸的一塌糊塗,眾人心裏當然不快。
    而陸晏的教訓,讓他們也能夠及時看到自己的不足。
    “多謝都督提點!”
    隨後眾人便開始認真的觀看接下來的軍演。
    軍演的時間從上午一直持續到傍晚。
    除了中間吃飯的時間,短暫的休息了一個時辰外。
    其餘時間一直處在對抗當中。
    結果也絲毫沒有出人意料。
    第一天的軍演以漢軍水師完敗收場。
    結束之後,吳軍的船隊伴隨著響徹江麵的歡呼聲緩緩離場。
    漢軍水師也緩緩退去。
    而從一開始就牢牢的盯著漢吳雙方動靜的魏國水師。
    見雙方船隊都退走之後,也緩緩的撤離。
    回到營中後,朱琬一高興,立刻下令犒賞全軍。
    反觀漢軍水師這邊,則處在一陣沉默當中。
    那些負責出戰的低級將官此時全都站在陸晏麵前聽訓。
    一番訓斥之後,陸晏又接著說道:
    “來之前陛下有旨意,此次演練,無論勝敗。”
    “皆要以書麵形式寫一封奏報出來。”
    “演練是如何輸的,輸了之後有何感想。”
    “下次要怎麽贏回來。”
    “統統都要寫出來,並呈送天水供陛下禦覽。”
    “還有你們這些今天跟本都督一起觀戰的人。”
    “同樣也要寫一封奏報出來呈送天水。”
    “具體內容爾等自行斟酌。”
    從成功中總結經驗,從失敗中總結教訓。
    這是劉諶在軍事演練之前忽然想到的。
    在傳旨給陸晏的同時,也把這道旨意送到了薑維和關彝的手中。
    當薑維收到劉諶的旨意的時候。
    正在派人接管南安。
    月前,薑維帶兵殺到南安和廖化、薑筠等合兵一處。
    雖然高誕也很快等來了牽弘的兵馬。
    但牽弘這支兵馬是從隴西撤出來的,根本沒有什麽鬥誌。
    隻是匆匆的和高誕會合。
    在兩人碰頭後,立刻就得出了南安不可堅守的答案。
    高誕對這個結果很快就接受了。
    因為他此行本就是來接應兩郡兵馬撤出到廣魏的。
    在象征性的堅守了半個月之後,高誕和 牽弘便帶著所有魏軍趁夜逃出了南安郡城,朝著廣魏的方向退走。
    薑維雖然及時的發現了對方的行動,也派出兵馬進行攔截。
    但卻沒有收到太大的成效,夜間作戰是戰場大忌。
    而薑維的目標是奪取南安,而非消滅高誕他們。
    最終在俘虜少量士兵後,目送高誕大軍遁走。
    好在戰略目標已經達成。
    天亮之後,南安郡城中的低級官員捧著錢糧賬簿以及土地人口名冊開城投降。
    大軍順利的進入城中。
    接到劉諶的旨意後,薑維不由得一陣驚歎。
    戰後總結倒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
    尤其是在戰敗後,更要總結經驗教訓,免得下回再犯同樣的錯。
    但戰勝後同樣也要寫總結,這就有點稀罕了。
    這可不是捷報,隻管說好聽的就行。
    陛下的旨意裏說的很明白,要把贏在哪裏以及接下來要怎麽贏一並寫進去。
    而且不隻是自己這些高級將領要寫。
    是除了士兵外的大小將領人人都要寫。
    “咱們陛下真是點子多。”
    “之前在天水的時候,讓那些幫助當地老百姓的士兵寫總結。”
    “如今又讓參戰的所有將官寫總結。”
    “也虧得咱們大漢現在紙張的成本低。”
    “要不然光是這一點,就能拖垮讓陛下的想法化成泡影。”
    聽到薑維對劉諶旨意的轉述後,廖化笑著說道。
    其餘人隻能附和著笑卻不敢開口接話。
    薑維臉色一肅:
    “好了,既然是陛下的旨意,照著執行就行了。”
    “我也覺得陛下這個想法不錯。”
    “總結經驗和錯誤,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這未嚐不是一個鍛煉所有人的機會!”
    眾人立刻坐直身體:
    “遵命!”
    薑維又接著開始布置任務:
    “廖文,黃明!”
    廖文和黃明立刻起身道:
    “末將在!”
    “著你二人返回隴西,平定全境。”
    ““末將領命!”
    “杜栩,劉駿。”
    “末將在!”
    “著你二人帶兵前往定西方向,力爭早日拿下南安全境。”
    “末將領命!”
    “潘羽、韓儁,陳啟、蘇皓!”
    “末將在!”
    “你們幾人分別帶一支兵馬,跟在廖文他們這些人的身後。”
    “負責安定當地民心!”
    聽到薑維的命令,幾人的臉上露出些許不情願的表情。
    別人都是去攻城略地,怎麽到了自己這裏卻要去安撫民心?
    這分明就是看不上自己這些人。
    薑維看到幾人的表情,眉頭微皺。
    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們的心中所想。
    這群講武堂出身的人,優則優矣,但是天然自帶著一股天子門生的傲氣。
    仿佛覺得誰的命令都可以質疑一下。
    為將者,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服從命令,而不是對上官的話表現出任何遲疑。
    “怎麽?你們不願意?”
    薑維開口說道。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後點了點頭:
    “啟稟大將軍,幾位學長都是帶兵出征,為何我們就是去安撫百姓?”
    “陛下以講武堂培訓末將等人,是為了國家征戰,而不是去安撫百姓。”
    薑維聽到幾人的話,心中早有預料。
    陛下當初培養這些人,確實給朝廷選拔了不少基層將官。
    可自從經曆了漢東那件事後。
    陛下就刻意的開始讓這些講武堂學子們和底層士兵多接觸,這樣他們才能意識到士兵的命也是命。
    現在那個問題倒是解決了,新的問題卻又冒出來。
    一期二期的還好一些,三期以後的學子開始逐漸和百姓割裂開來,要知道他們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普通百姓出身。
    “不聽上官之令,本就已經觸犯軍法。”
    “何況本將軍之命乃是軍令。”
    “爾等講武堂出身,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現在,本將軍就告訴告訴你們,什麽叫做百姓者,國家之根基也!”
    “黃明!”
    聽到薑維叫自己,黃明立刻起身:
    “末將在!”
    作為第一批被劉諶派出去安撫天水百姓的人,黃明在事後被樹立成了一個榜樣。
    “你是第一批跟著陛下到天水的,把當初陛下吩咐你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他們聽!”
    “末將遵命!”
    黃明轉身看著幾人說道:
    “我是講武堂一期學子。”
    “興漢七年,隨陛下出征北伐。”
    “也是第一批到達天水後,在陛下的旨意下前往地方安撫百姓的講武堂學子。”
    “在那一次和天水百姓的接觸中,讓我深刻的認識到......”
    在黃明的講述中 ,這些未曾參與到那次事件中的人也逐漸明白為什麽大將軍讓自己去做這件事。
    攻城略地固然重要,可守好打下來的土地,並讓這些土地完全歸大漢所有更重要。
    這件事要比攻城略地難的多。
    大將軍把這件事交給自己這些人,不但不是看輕自己,反而是看中自己!
    想到這裏,眾人的臉上立刻露出赧然之色。
    “末將知罪!”
    薑維看著低頭站在自己麵前的幾人:
    “知罪就好。”
    “你們一會兒自己去領二十軍棍,明日立刻出發!”
    “遵命!”
    安排好這群小年輕後。
    薑維又轉頭對廖化說道:
    “老將軍,此間事了。”
    “咱們也該回天水複命了!”
    廖化點了點頭:
    “遵命!”
    薑維又轉過頭來對薑筠說道:
    “陛下有旨意,命你坐鎮南安,並隨時策應關彝。”
    薑筠聞言起身道:
    “末將領命!”
    第二天,所有人都按照自己接到的軍令出發。
    臨行前,廖文跪在廖化麵前拜別父親。
    看著這個大兒子,廖化心中也頗為感慨。
    這個兒子遠不如小兒子心思細膩。
    但性格卻更像自己一些。
    廖化摸了摸廖文的頭,勉勵了他幾句便讓他帶兵出發了。
    隨後薑維和廖化一起,帶著剩下的兵馬返回天水。
    與此同時,從成都再次啟程的範長生,過漢中,順漢水而上,出現在了劉諶的麵前。
    “範卿辛苦了!”
    一個耄耋老人,因為自己的一道旨意來回奔波上千裏。
    還是在交通極其不便的古代,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若不是逼不得已,劉諶確實不想讓他跑這麽一趟。
    “為陛下效命是臣的本分,談不上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劉諶點了點頭,直接開始說正事:
    “廣魏郡百姓多奉天師道。”
    “對朝廷頗有抵觸之意。”
    “朕也是不忍對百姓強動刀兵,才不得已把範卿從南中請來 !”
    範長生笑著說道:
    “當年張天師創建天師道,以五鬥米方能入教。”
    “故又被百姓稱為五鬥米教。”
    “張天師之本意乃是借富人之餘,濟窮人之困。”
    “行的乃是悲天憫人的善舉。”
    “奈何其後人憑五鬥米事,硬是將濟世救人的天師道變成了張家之私器。”
    “臣後來在成都再立天師道,便是想替天師道重新正名。”
    “如今陛下願意救廣魏百姓脫離愚昧,不受張氏愚弄,實乃廣魏百姓之福。”
    “臣自然要竭盡全力以赴之。”
    劉諶聞言道:
    “能知朕心者,唯範卿耳!”
    “不過有些話朕還是要跟範卿說清楚。”
    “朕讓你往廣魏去勸解當地百姓,雖然是行以毒攻毒之法。”
    “但卻不希望當地百姓再受天師道愚弄。”
    “能救天下人者,隻有天下人自己。”
    “範卿可明白朕的意思?”
    聽到劉諶的話,範長生的心中不由得一震。
    之前在成都的時候,宗預曾經跟自己提過這件事。
    陛下不希望走了一個張家天師道 ,再來一個範家天師道。
    範長生從認識劉諶的第一天就知道這位陛下不喜宗教。
    根本就不用宗預說,他就知道該怎麽做。
    但是此時聽到劉諶的話,範長生忽然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想岔了。
    陛下這句能救天下人者,隻有天下人自己。
    讓範長生覺得眼前的皇帝似乎有一點陌生。
    如果說非要讓範長生拿什麽東西來類比。
    他也隻能想到孟子的那句: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以及秦末陳勝吳廣那句: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可是這對嗎?這明顯不對啊!
    範長生自忖從來沒有把皇權真正的放到眼裏過。
    可你劉諶不一樣啊,你是皇帝!
    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
    範長生沒有問,也沒敢問。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
    範長生在短暫的休息之後,便離開天水,從上邽方向進入廣魏郡。
    因為這一次是要借助宗教之力,所以範長生帶了相當一部分人一起前來。
    劉諶便沒有給他再派隨從。
    隻是告訴他,一應錢糧所需,皆可隨意調配。
    範長生走後沒多久。
    薑維等人便帶著兵馬返回了天水。
    而奉劉諶之命前來天水開設學堂的崔明煊也同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