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別總把腦袋伸到灌木外麵！”
    媽媽的蹄子輕輕碰了碰奇奇的脖子，深灰色的鬃毛在晨霧中微微顫動。小斑馬奇奇趕緊縮回腦袋，黑白相間的條紋蹭到了帶刺的金合歡樹枝，幾片嫩綠的葉子掉在他鼻尖上。
    “可是媽媽，”奇奇用蹄子撥弄著葉子，“小角馬朵朵說，外麵的草更甜。”
    “甜草裏藏著獅子的腳印。”媽媽低頭啃著腳下的草，耳朵卻警覺地轉向西北方向——那裏傳來狒狒尖銳的叫聲。奇奇跟著媽媽的視線望去，隻見遠處的金合歡樹影影綽綽，晨光穿過樹葉間隙，在草地上織出斑駁的光影。
    “你的條紋會暴露你的。”媽媽突然用腦袋頂了頂奇奇的肩膀，“蹲下，像我這樣。”
    奇奇不情願地趴在地上，看著自己的黑白條紋漸漸融入草叢的陰影。奇跡般地，剛才還清晰可見的蹄子，現在竟像被陽光切碎了一樣，變得模糊不清。
    “哇，媽媽，我的腿不見了！”奇奇興奮地甩動尾巴，不小心掃到了身旁的蒲公英，白色的絨毛撲簌簌飛起來。
    媽媽笑了：“這就是條紋的第一個秘密——讓我們在草原上隱身。去年旱季，有隻小斑馬就是靠條紋躲在白蟻丘旁邊，躲過了獵豹的眼睛。”
    奇奇剛想追問細節，忽然聽見東邊傳來“嘩嘩”的流水聲。象群正邁著沉重的步伐往水源地走去，領頭的公象卷起長鼻子，向他們發出友好的鳴叫。
    “去喝水吧，但緊跟著我。”媽媽站起身，黑白條紋在陽光下形成流動的光影，“記住，靠近水源時，條紋還有第二個秘密。”
    水源地聚集了許多動物：羚羊們三三兩兩站在岸邊，角馬群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水麵，遠處的河馬在泥漿裏打滾，激起大片水花。奇奇剛把嘴湊近水麵，就看見倒影中自己的條紋變成了跳動的黑白波紋，和水波的紋路混在一起。
    “快看，條紋像水波一樣！”奇奇興奮地抬頭，卻發現媽媽已經走到了幾步之外，和其他斑馬混在一起。他突然分不清哪一匹是媽媽，哪一匹是陌生的斑馬——所有斑馬的條紋都在陽光下跳動，形成一片模糊的黑白海洋。
    “奇奇，到這裏來。”媽媽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奇奇這才發現她的位置。他趕緊跑過去，不小心撞翻了身旁小斑馬的蹄子。
    “抱歉！”奇奇低頭道歉，卻發現那隻小斑馬的條紋和自己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頸部的條紋更粗一些，像戴了條寬寬的項鏈。
    “沒關係，”小斑馬甩了甩尾巴，“我叫圖圖，你是新來的吧？昨天我哥哥就是靠條紋混進象群裏，才沒被獅子發現呢！”
    圖圖的話還沒說完，水麵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巨響。一隻鱷魚從水下躍出，嚇得羚羊們四散奔逃。奇奇感覺媽媽的腦袋猛地頂在自己背上，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跟著斑馬群奔跑起來。
    “別掉隊！”媽媽的聲音混在蹄聲裏，奇奇隻看見無數黑白條紋在眼前晃動，像無數條流動的河流。他忽然想起媽媽說的第二個秘密——當斑馬群一起奔跑時，條紋會讓捕食者眼花繚亂，分不清每一匹斑馬的輪廓。
    不知跑了多久，蹄聲漸漸平息下來。奇奇氣喘籲籲地停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發現自己的條紋上沾滿了泥土，後背被汗水浸得發亮。圖圖站在不遠處，正用舌頭舔著前蹄上的傷口。
    “疼嗎？”奇奇湊過去，看見圖圖的蹄子劃了道細細的血痕。
    “沒事，”圖圖甩了甩耳朵，“剛才逃跑時被石頭劃的。你知道嗎？我們的條紋還有第三個秘密——能趕跑討厭的舌蠅！”
    “舌蠅？”奇奇立刻覺得渾身發癢，仿佛有小蟲子在身邊飛舞。他記得去年夏天，爸爸的耳朵被舌蠅叮得腫了起來，好幾天都沒法好好吃草。
    圖圖點點頭，用蹄子撥弄著地上的枯草：“上個月我跟著媽媽去蘆葦蕩，看見好多斑馬聚在一起，原來它們在利用條紋反光，讓舌蠅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你看——”
    他轉身對著陽光，黑白條紋立刻反射出強弱不一的光，在身體周圍形成一圈模糊的光暈。奇奇驚訝地發現，真的有幾隻小飛蟲在光暈外盤旋，卻始終沒靠近圖圖的身體。
    “太神奇了！”奇奇也學著圖圖的樣子轉身，陽光穿過他頸部的條紋，在草地上投下交錯的影子。忽然，他看見遠處有株開著藍色花朵的植物，在綠色的草叢中格外顯眼。
    “那是什麽花？”奇奇好奇地走過去，卻被媽媽突然攔住。
    “別碰，那是毒龍膽。”媽媽用鼻子卷起奇奇的尾巴，把他往回拽，“去年有隻小羚羊吃了它，差點丟了性命。”
    奇奇嚇得後退幾步，忽然注意到毒龍膽周圍的草葉上，有幾片黑白相間的羽毛。他湊近一看，羽毛根部沾著幹涸的血跡，邊緣還有被撕扯的痕跡。
    “這是......”他抬頭看向媽媽，發現媽媽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是斑馬的羽毛。”媽媽輕聲說，“可能屬於上個月失蹤的娜娜阿姨。她總是喜歡單獨行動，覺得自己的條紋足夠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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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奇感覺後背一陣發涼。他想起剛才逃跑時，緊緊跟著媽媽的條紋，就像跟著一條不會斷的黑白小路。現在夕陽西下，媽媽的條紋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溫暖，像一道不會消失的安全線。
    “媽媽，”奇奇把腦袋靠在媽媽的肚子上，“我的條紋會永遠和你一樣嗎？”
    媽媽用鼻子蹭了蹭奇奇的耳朵：“每隻斑馬的條紋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人類的指紋。等你長大，頸部的條紋會變得更粗，腹部的條紋會更密，連尾巴尖的紋路都會和現在不一樣。”
    “那我怎麽才能認出朋友呢？”奇奇看著遠處吃草的斑馬群，忽然擔心起來。
    “用心記住他們條紋的形狀呀。”媽媽笑著說，“比如圖圖，他頸部有三條連在一起的‘閃電紋’，像不像長頸鹿的蹄印？還有你阿舅，他背部的條紋中間有個心形的缺口......”
    奇奇仔細看著圖圖，果然發現他頸部的條紋像三道歪歪扭扭的閃電。這時，一隻蝴蝶落在圖圖的條紋上，翅膀一開一合，竟和他的條紋完美融合，像一片會飛的黑白花瓣。
    天色漸漸暗下來，草原上響起昆蟲的鳴叫聲。媽媽帶著奇奇往族群休息的地方走，路過一片金合歡樹林時，奇奇看見樹上的刺槐毛蟲正排成一列，白色的身體上有黑色條紋，像一串移動的小珍珠。
    “看，它們也有條紋！”奇奇興奮地說。
    “很多動物都用條紋保護自己。”媽媽停下腳步，“比如老虎的條紋能讓它們躲在草叢裏，蜜獾的條紋能警告敵人自己很危險......我們的條紋雖然不鋒利，卻藏著整個草原的智慧。”
    回到族群時，篝火已經點燃其實是幾堆未完全熄滅的火山灰，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年長的斑馬們圍成一圈，用蹄子敲擊地麵，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奇奇和圖圖躺在媽媽們身邊，看著星空下跳動的黑白身影，忽然覺得每一道條紋都是一個會呼吸的故事。
    “奇奇，明天帶你去看彩虹條紋。”圖圖打著哈欠說，“雨後的泥地上，我們的條紋會映出彩虹的顏色，比長頸鹿的花衣服還漂亮！”
    奇奇剛想問“彩虹條紋”是什麽，就聽見媽媽溫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睡吧，孩子。等你明天醒來，陽光會告訴你所有條紋的秘密。”
    夜風帶著草香吹來，奇奇感覺自己的條紋漸漸和大地的陰影融為一體。他閉上眼睛，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道流動的黑白光，在草原上奔跑，身後留下的不是蹄印，而是一串閃爍的星星——那是每一道條紋裏藏著的，關於生存、關於愛、關於整個草原的溫柔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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