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士特裏爾小鎮的春天，柳絮飄進了聖伊麗莎白中學的教室。八歲的馬克思支著下巴，課本上的算術題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窗外，賣蘋果的老爺爺正和穿黑袍的牧師爭論著什麽，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高。
    “馬克思，你來回答！”數學老師敲了敲講台，黃銅戒尺在木桌上發出“啪”的聲響，“上帝創造了世間萬物，這是永恒不變的真理，對嗎？”
    馬克思攥緊了鵝毛筆，羽毛筆杆在手心留下淺淺的汗漬：“老師，那為什麽蘋果落地的速度和重量沒關係？我和亨利在塔樓試過，大蘋果小蘋果是同時掉下來的。”
    教室裏響起一片抽氣聲。鄰座的莉迪亞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說：“別頂撞老師！校長說質疑上帝會被趕出學校的！”
    數學老師的臉漲得通紅：“牛頓爵士的理論也是上帝的旨意！放學後留下來抄三遍《教義問答》！”
    放學後，馬克思蹲在學校花園的紫藤架下。螞蟻排著隊搬運麵包屑，他用樹枝輕輕攔住隊伍，看著螞蟻們靈巧地繞開障礙。“原來再小的生命也不會盲目服從呀。”他突然站起來，把抄好的《教義問答》塞進書包，往家的方向跑去。
    “爸爸，為什麽大家都害怕說出真話？”馬克思推開書房的門，燭火映著他倔強的小臉，“亨利的爸爸因為支持新思想，被關進了城堡！”
    律師出身的亨利希摘下眼鏡，羊皮紙上的字跡在燭光中微微晃動：“孩子，有些‘權威’就像古堡裏的陰影，看似強大，其實一戳就破。還記得你做的蘋果實驗嗎？真相需要自己去發現。”
    轉天課間，馬克思在圖書館發現一本布滿灰塵的書。泛黃的書頁間，伽利略在比薩斜塔上做實驗的插圖讓他心跳加速。“原來三百多年前就有人敢挑戰權威！”他用炭筆在筆記本上畫下斜塔，旁邊寫滿歪歪扭扭的問號。
    然而，質疑的代價很快到來。當馬克思在作文課上寫下“太陽不會繞著地球轉”時，校長親自沒收了他的作業本。“你的思想被魔鬼侵蝕了！”校長的銀質十字架在胸前晃蕩，“明天叫你父親來學校！”
    回家的路上，暴雨突然傾盆而下。馬克思躲在麵包房的屋簷下，看著雨水衝刷著石板路上的泥點。賣蘋果的老爺爺撐著破傘走來，遞給他一個熱乎乎的蘋果：“小家夥，聽說你和那些老頑固吵架了？”
    馬克思咬了口蘋果，酸澀的汁水混著雨水流進嘴裏：“可是我說的是事實啊！”
    老爺爺笑出滿臉皺紋：“當年我爹說土豆有毒不能吃，現在家家戶戶都種呢。記住嘍，真理不會被雨淋爛，也不會被校長的戒尺打斷。”
    深秋的傍晚，馬克思在河畔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對話。老樵夫漢斯正把枯樹枝捆成柴火，斧頭砍在木頭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爺爺，為什麽人們都說森林是上帝的，可您比牧師更懂每棵樹的脾氣？”馬克思蹲下來幫忙整理細枝。
    漢斯用袖口擦了擦額頭：“我在這兒砍了四十年柴，哪棵樹春天先發芽，哪棵樹遭過雷劈，我閉著眼都知道。書本上的字是死的，土地裏的學問才是活的。”
    這句話像一顆種子，在馬克思心裏悄悄生根。他開始偷偷收集被禁止的書籍，把書頁拆下來藏在麵包裏帶回家。當其他孩子在玩彈珠時，他蹲在鐵匠鋪觀察鐵水如何變成農具；在藥房看藥劑師調配藥水時，他會追問不同粉末混合的奇妙反應。
    十二歲生日那天，馬克思收到父親送的禮物——一本空白筆記本。扉頁上寫著：“給永遠追逐真理的小思想家”。他鄭重地寫下第一行字：“如果所有人都說天空是綠的，我也要自己去看看太陽的顏色。”
    第二年春天，聖伊麗莎白中學的公告欄貼出新規：禁止學生討論“危險思想”。然而每當夜幕降臨，總有幾個孩子的窗戶會透出燭光。馬克思和小夥伴們圍坐在一起，用麵包渣在桌上畫出地心引力的軌跡，爭論著蒸汽機為什麽能讓火車跑起來。他們的聲音很輕，卻像早春的第一縷風，帶著衝破寒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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