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裏的向日葵幼兒園大班教室，新轉來的摩摩斯正把書包放進櫃子。他穿一件藍白條紋襯衫，領口永遠扣得整整齊齊，像個小機器人。
    “糖糖，你的鞋帶開了。”他轉身提醒正在啃包子的女孩。糖糖白他一眼：“要你管！”話音剛落，她就被鞋帶絆倒，包子滾進了垃圾桶。
    “鬧鬧，現在是早讀時間，不能吃辣條。”摩摩斯又看向後排叼著辣條的男孩。鬧鬧把辣條藏在課本後麵：“小氣鬼，就知道打小報告！”
    就連溫柔的朵朵老師也被他“批評”過：“老師，您昨天說要節約用紙，可今天用了三張擦黑板。”朵朵老師笑著點頭：“摩摩斯說得對，我們一起改正。”
    漸漸的，小朋友們都知道班裏來了個“不留情麵”的摩摩斯。不管是誰犯了錯，他都會立刻指出來，像個會走路的小鬧鍾。
    “我討厭摩摩斯！”午休時，糖糖把枕頭拍得啪啪響，“上次我畫錯畫，他非說我該用橡皮，害我被老師說浪費紙張！”
    “他還告我把毛毛蟲放進女生書包！”鬧鬧氣鼓鼓地踢著被子。
    隻有坐在角落的小雨沒說話。她看見過摩摩斯幫小班弟弟撿皮球，看見過他把自己的彩虹橡皮分給沒帶文具的同學，可每次想和別人說，都會被“他就會裝好人”的抱怨打斷。
    變故發生在星期二的美術課。當朵朵老師捧著新到的繪本走進教室時，大家都驚呼起來——書架上的繪本歪歪扭扭，好幾本封麵都被撕破了。
    “是誰弄壞的？”朵朵老師很少這麽嚴肅。教室裏立刻炸開了鍋。
    “肯定是鬧鬧！他昨天在書架旁追蝴蝶！”糖糖指著鬧鬧。
    “才不是我！我看見摩摩斯昨天放學後留在教室！”鬧鬧跳起來反駁。
    所有目光都轉向摩摩斯。他站得筆直，像棵被風吹歪卻倔強挺直的小樹苗：“我昨天是幫老師整理書架，但繪本不是我弄壞的。”
    “那你說是誰？”糖糖叉著腰。
    摩摩斯沒說話，蹲下身觀察起書架。他的手指劃過書架邊緣，忽然停在一塊沾著膠水的木刺上：“看這裏，繪本的塑料封麵被木刺勾破了。”
    “那又怎樣？”鬧鬧哼了一聲。
    “昨天下午下過雨，”摩摩斯抬頭，“木刺遇水膨脹，就會變得更鋒利。我昨天整理書架時還沒發現，今天才勾破了書。”
    朵朵老師點點頭：“摩摩斯說得對，是老師沒及時檢查書架。”她摸著摩摩斯的頭，“謝謝你找到原因，也謝謝大家關心繪本。”
    下課後，小雨追上摩摩斯：“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愛告狀的人。”
    摩摩斯的耳朵紅了紅：“我隻是...不喜歡大家做錯事卻沒人說。媽媽說，真正的好朋友要互相提醒。”
    小雨從兜裏掏出一顆水果糖：“那你願意當我的好朋友嗎？我有時候也會忘帶東西，你可以提醒我。”
    摩摩斯接過糖，第一次露出大大的笑容。陽光穿過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影子，像撒了把亮晶晶的糖屑。
    那天放學後，摩摩斯留在教室修補繪本。糖糖和鬧鬧偷偷躲在窗外，看見他用彩紙剪出花朵貼在破損的封麵上，用膠水仔細粘好每一道裂痕。
    “其實他挺厲害的。”鬧鬧撓撓頭。
    “嗯...”糖糖踢開腳邊的小石子，“明天我帶橡皮來，分他一半吧。”
    第二天早上，摩摩斯的課桌裏多出了三塊橡皮、兩包紙巾，還有一張畫著笑臉的小紙條：“對不起，我們想和你做朋友。”
    現在，當糖糖又要踩著椅子拿玩具時，摩摩斯會及時遞上小凳子：“這樣更安全哦。”當鬧鬧把積木撒得滿地時，摩摩斯會遞來收納盒：“我們比賽誰收得快？”
    有時候，小朋友們還會故意“犯錯”——比如假裝把蠟筆忘在桌上，等著摩摩斯提醒。因為他們發現，這個曾經“不留情麵”的小男孩，提醒別人時的眼神總是亮晶晶的，像藏著兩顆小太陽。
    深秋的一個午後，摩摩斯蹲在花壇邊幫小雨找丟失的發夾。忽然聽見糖糖的驚叫聲——她攀爬單杠時，圍巾絞進了縫隙裏，越掙紮越緊。
    “別動！”摩摩斯跑過去，從書包裏掏出小剪刀。他小心地剪著圍巾，手指被金屬扣劃了道紅痕，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當糖糖終於掙脫時，他的額角已經冒出了汗珠。
    “疼嗎？”糖糖看著他的手指。
    摩摩斯搖搖頭：“你沒事就好。”
    那天傍晚，夕陽把幼兒園的滑梯染成金色。摩摩斯坐在台階上，看著糖糖把自己的圍巾係在他受傷的手指上，鬧鬧舉著樹葉跑來說要“做止血草藥”，小雨正把最後一顆發夾別在他頭發上。
    風卷起一片楓葉，落在摩摩斯的肩頭。他忽然明白，媽媽說的“互相提醒”從來不是冷冰冰的指責，而是像秋天的陽光那樣，溫暖地裹住每一個人。就像現在，他看著朋友們忙忙碌碌的身影，忽然覺得，這個曾經被叫做“不留情麵”的自己，正被好多好多溫暖的小手輕輕包裹著。
    遠處傳來朵朵老師喊集合的聲音，四個小家夥手拉手跑向教室。摩摩斯頭發上的發夾晃呀晃，像一隻想要展翅的小蝴蝶。而他手指上的圍巾，正隨著奔跑的節奏輕輕揚起，在夕陽裏畫出一道溫柔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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