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洛琳修女擋著爆炸，後有杜克神父作為墊子，克利切並沒有受多少傷，甚至還比不過他從樓上摔下來的那次。
    耳邊響徹著杜克神父的痛苦叫喚，克利切卻頭次沒有在神父麵前急著表現自己。
    他遲疑扶住洛琳修女的肩，微微探出兩根手指，放在她的鼻下。
    那一點點熱氣讓克利切死去的大腦開始運作，他甚至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太好了，修女還活著！
    克利切的喜悅很快就被洛琳修女口鼻處湧出的鮮血澆滅，他失控喊道：“有沒有人，有沒有醫生？”
    爆炸所帶來的煙塵如流雲般散去，弗洛裏安呆呆看著這一幕，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麽。
    他看上去嚇壞了，頭次失去了臉上的笑容，手足無措道：“洛琳修女？杜克神父？還有皮爾森先生，你們還好嗎？”
    “天啊，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落在後麵的愛麗絲與戚十一也趕到了現場。
    她們看著橫七豎八倒在走廊地上的三人，和殘存著燃燒焰火的爆炸餘骸，異口同聲：“哪裏來的爆炸？這麽突然？”
    所幸這裏畢竟不是真正的，年久失修的瘋人院。爆炸破壞了部分地板，但還能供人通行，沒有堵死出去的路。
    克利切踉蹌地爬起來，想要抱起徹底失去意識了的洛琳修女。
    一下子少了兩個負擔，杜克神父停止嚎叫，捂著肚子，蒼白著臉來幫忙。
    “嘶—哎呦，主啊！”
    杜克神父唱戲劇般念著禱告詞，
    “請您保佑洛琳平安醒過來吧，瞧瞧這個被魔鬼所占據的地方，到處都是死亡的威脅…哦，我的肚子……”
    “洛琳，我的孩子……”
    麵對情況危急的洛琳修女，杜克神父眼淚都要下來了，伸手就要去抱。
    克利切用力推開他，失控喊道：“別再碰她了！”
    杜克神父臉色很難看，隱隱有些惱怒。
    愛麗絲的目光掃過杜克神父，情緒比她自己想象的還要冷靜。
    她隻看了一眼，就轉而對克利切道：“不要隨便搬動這位修女。”
    愛麗絲半蹲下來，用幹淨的手帕擦去洛琳修女口鼻處的血。
    她讓修女的身軀側臥過來，語氣凝重，
    “受到過強衝擊的傷者最好不要擅自移動，她可能斷了好幾根骨頭，內髒也出問題了。身體姿勢的改變，有可能帶來後果嚴重的二次創傷……”
    說是這麽說，但移動傷者的事明顯無法避免。愛麗絲蹙眉，片刻後做下決斷，
    “盡力把影響降到最低吧。快，在附近找找，找找有沒有可以拆卸下來，能供人躺上去的木板。”
    “我們需要把她小心點放在木板上，再由兩個人一前一後，盡量平行著抬著她走。”
    愛麗絲有條不紊的指揮，宛如一根救命稻草。
    克利切豁然抬頭，語無倫次道：“木板…對了，房間裏有一張單人床，我記得的，那張單人床……”
    “我，我現在就去把床板拆下來！”
    克利切邊說，邊迫不及待的返回房間。
    然而以他現在的體力，能不能徒手拆開床鋪還真不好說。愛麗絲向戚十一點點頭，示意對方去幫下克利切。
    戚十一微挑了一下眉，像是在確認。
    愛麗絲頷首。
    戚十一看看弗洛裏安，轉身跟上失魂落魄的克利切。
    ……
    幾人目送著克利切與戚十一前後進入那個小房間去拆床，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杜克神父主動咳了一聲，眼底浮現出點點強忍著痛苦的難受，看向弗洛裏安，溫和道：
    “親愛的奇跡男孩，或許你可以向我介紹一下這兩位小姐？”
    弗洛裏安的情緒不高，他怏怏不樂地回答：“跟著皮爾森先生走的是戚小姐，她很厲害，有著從東方故鄉學到的武術本領。”
    “這位則是……”
    “一名記者。”
    愛麗絲打斷了弗洛裏安的介紹，主動道，
    “一名……對瘋人院很感興趣的記者。”
    “記者？是嗎？”
    杜克神父端詳著愛麗絲的臉，
    “不知道為何，這位記者小姐給我的感覺很熟悉，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愛麗絲並沒有微笑著接下這句話，臉色冷了下來。
    她陰陽怪氣道：“時代在發展，但大部分虛偽又守舊的人跟陌生人搭訕的方式還是老一套。”
    杜克神父並沒有表露被冒犯的氣急，那雙昏花的老眼釘在愛麗絲身上，疑惑道：“哦，向主發誓，我確實覺得您很眼熟。”
    眼熟是正常的。
    不僅是愛麗絲記得杜克神父，作為最成功的“貨物”，她同樣給杜克神父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發病後瘋狂攻擊身邊人的孩子，不止愛麗絲一個。但毫無疑問，愛麗絲是最特殊的一個。
    精神足夠堅韌的她很早就被墨爾本勳爵選中了，白沙街瘋人院隻是短暫的中轉站。
    比起那些用完就報廢，看不到任何前景的“消耗品”，墨爾本勳爵對愛麗絲更加重視，並且傳出風聲——
    如果愛麗絲能長到一定歲數，那他可能會考慮讓這位可憐的小女孩繼承他的姓氏。
    換言之，熬過重重實驗後，愛麗絲有機會換個姓氏，換個頭銜，再度以貴族小姐的身份出現在世間。
    因此，在白沙街的那段時光，愛麗絲被安置在最裏麵的病房。
    除去記錄藥物反應的醫生，隻有杜克神父與麥格倫能頻繁接觸到愛麗絲，並且在一定範圍內進行選擇，調整“治療”方案。
    取外號，集體欺淩，藥物過量，禁閉……
    即使要確保愛麗絲生命安全和肢體完整度，一些關於極端的方式無法采用，但以往非常好用的手段接連失效，也足以讓他們感到驚訝。
    這使杜克神父某天忽然駐足在病房門口，發自內心地感歎：
    “這個不幸之女，是我見過最恐怖的怪物。”
    往事在看到杜克神父那張老臉開始，不斷的在愛麗絲腦海裏播放。
    她壓下眼裏泛起的情緒，淡淡道：“可能我長了一張大眾臉，很多人第一次見我都說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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